把時間調回到六個小時之前。
東京,新宿區。
天還是漆黑的,直到某一時刻分針秒針就位,街道上的薄霧中由遠及近依次點燃了金色的車燈,等候已久的重型車輛發動引擎咆哮著向面前被高架公路穿過的大廈進發。
油門踩死發動機迸發出驚人的動能,沒有任何閃躲車頭統一狠狠貫入牆壁中。
滿載混凝土的攪拌車從四面八方封死了源氏重工出口,成百噸的混凝土被傾入大廈中,全副武裝的黑衣人從卡車中躍出,槍炮瞬間轟鳴,以一種摧枯拉朽的姿態立刻摧毀了安保系統。
源稚生不能算是一名合格的戰略指揮家,他這次又犯了一個錯誤。
一味拉開警戒圈固然能夠為可能到來的襲擊留下足夠的緩衝地帶,但另一方面則意味著為了避免防禦圈稀薄,必須投入足夠的人手。
從執行局到風魔家的忍者,現在蛇岐八家絕大部分力量都佈置在了紅井外圍。
誰都沒有想到,一直被蛇歧八家驅趕絞殺,只能像老鼠一樣潛伏在東京各個角落、或者遠遁大阪的猛鬼眾會反過來向斬鬼的蛇岐八家發起毀滅性襲擊。
這是一場有十足預謀的襲擊,源氏重工地下光纜被統一切斷了,無線通訊同樣被暫時遮蔽。
輝夜姬掌控整座源氏重工的安保措施被第一時間癱瘓掉,於是瞬間陷入了兵不知將將不知兵的局面,沒人可以發揮出那些佈置在衝要路口的殺傷性武器的最大威力,入侵者一路勢如破竹。
此刻蛇岐八家和秘黨之間底蘊的差距一目瞭然,輝夜姬的機房佈置在源氏重工高樓上,一發導彈就能把網際網路世界上呼風喚雨的超級電腦送上天。
但如果這場襲擊是發生在卡塞爾學院,入侵者想要癱瘓掉諾瑪就得潛入鑽地導彈都射不穿的瓦特阿爾海姆,即便是手持黑卡的昂熱在戰爭狀態下想要進入那裡,大機率都會被那群怕死的瘋子義正言辭地轟出來。
襲擊以一種收割機作業般的利落進行。
槍聲從各個地方響起,殺入大廈內部的黑衣人有條不紊地從外牆、樓道、電梯等等多條途徑對蛇岐八家完成合圍,顯然他們對整座大廈的結構瞭解程度不在蛇岐八家守衛人員之下。
源稚生另一處錯誤是軟禁了其他家主,失去了各家家主的指揮,二十樓之上的樓層相繼失守,就連特護病房中迴盪的槍擊聲也逐漸清晰起來。
此時的病房內,繪梨衣盤坐在榻榻米上,在她面前擺滿了一地諸如輕鬆熊、小黃鴨之類的玩偶,偶爾她會抓起玩偶調換個位置或者拍拍其中一個的腦袋,在外人看來著實莫名其妙。
小孩子就是這樣的生物,他們看到車窗上滑落的雨水會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場激情澎湃的賽車比賽;浮在水面的落葉上就應該有毛毛蟲,好一起揚帆遠航;把小熊玩偶換個位置也許就意味著它跨越了九九八十一難打敗了惡龍成功救回公主。
或許興致所至的時候他們也會把自己描繪的故事向旁人說起,或許即便說起旁人也不明白……
坐在強化玻璃外面的上杉越靜靜凝視著這一切,無聲地嘆息。
如果他這個血緣上的父親能夠從一開始就陪著繪梨衣長大,也許現在自己就能夠從女孩的一舉一動中明白她的喜怒哀樂?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天,自己只能坐在一旁自斟自飲,滿腔的回憶和懊悔都不知道能向誰說起。
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