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太夫人醒醒啊,太夫人?”
黛瑾聽到耳邊有蓮呼喚自己的聲音,雖然覺得雙眼乏累,眼皮又沉又重,還是強打著精神,睜開了雙眼。
卻發現,自己已經不在皇宮內,皇上和皇后的面前了,而是在順王府的家中,自己每天都睡的那張床榻上。
“有蓮……”黛瑾輕聲喚道,“有蓮,咱們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哎呀,太夫人您可算是醒了。”有蓮見黛瑾睜開了雙眼,三步並作兩步的從一旁跑了過來,“咱們昨個兒就從宮裡回來了,您可是一直閉著眼睛不醒,皇上命太醫來咱們府裡面瞧了好幾次了,每回兒都說無甚大礙無甚大礙的,可是您就是不醒,這可把我們給急的啊,神也拜了香也燒了,就差沒請和尚道士來家裡了……”
黛瑾輕輕的搖了搖頭,此刻她身子只覺得很疲乏,並沒有心思聽有蓮說這些有的沒的。
旁邊一個小丫鬟捧過了一碗荷葉粥來,有蓮接過碗,對黛瑾說道,“太夫人,您可是一天水米未進了,快吃兩口吧。”
黛瑾抿了抿嘴唇,“我不餓,你把那茶水拿來我吃兩口也就是了。”
“哎。”有蓮答應著,心想太夫人現在看起來還算清醒,也沒有之前那麼傷心的又哭又鬧,也許這史先生的事情,她已經想通了?
其實,黛瑾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想通了。
她還清晰的記得,倫伶說出文俊是自己主動願意離開京城,拋下黛瑾,回魯中做官,那時候,自己心中只覺得天好像都塌下來了一般,再也找不到苦苦支撐的意義,便索性合上雙眼,才能夠得到片刻的安寧。
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就要這樣去了,去跟父親母親相會,不再為世間這些凡事所累了。
可是,老天爺並沒有讓她就此逃過去,雙眼再次睜開的時候,黛瑾知道,文俊這個話題,自己終究是要想清楚的。
倫伶說的是不是真話呢?
其實黛瑾細細一想,就發現了自己之前的執念是多麼的可笑。
其實,自從文俊再次回到京城之後,提起兩人再續前緣的這件事,每一次都是自己和哥哥比文俊本人更加上心。
回想起來,文俊對自己,雖然是關心備至,可是要說有多麼的熱情,卻是也談不上。
唯一的一次文俊主動,就是在儀如遠嫁之後。
可是現在黛瑾想起來,又不由得懷疑,他那時是真心的想要跟自己共度餘生,還是隻是眼看著自己失去女兒傷心過度,所以找了個理由來安慰自己呢?
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不過她心裡清楚地知道,就算倫伶說的話不全是真的,但十分裡面也有七八分是真的。文俊確實不是被人強行帶離京城的,而面對皇后娘娘給父子二人許下的高官厚祿,文俊,極有可能是沒怎麼猶豫就拋下了黛瑾的。
此時,黛瑾才發現,冷靜下來的自己,其實還是很瞭解文俊的,只是之前一葉障目,死活都不肯相信那最明顯的事實罷了。
黛瑾還想到,雖然對於文俊的離開,自己心中也沒有多少怨恨,甚至,從來沒有苛求過,他會在再一次面對這個選擇的時候,做出什麼跟年少時不同的決定。可是自己心中清楚的知道,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會在利誘面前放棄情緣。
比如自己,永遠不會放棄跟文俊的情意。
還比如,景承,如果是他,他一定會捨棄所有,只要能跟自己在一起。
想到這兒,黛瑾臉上不由得一陣發紅,自己如此的身份,怎能去想皇上對自己的心意呢?可是,可是,這份心意為真,誰又能抵賴呢?
也許這就是造化弄人罷,那個可以為了自己放棄天下的人,最終被自己放棄,卻得到了天下。
而那個可以得到自己的人,卻為了一官半職,也放棄了自己。
為什麼?這樣的安排是為什麼?
事到如今,黛瑾又想到了很多人,想到了謝敏,想到了哥哥代璋,想到了死去的綰綰姐姐,想到了遠嫁的女兒儀如。
這些人在自己的人生中來來往往,有些帶來了喜悅,有些帶走了傷痛。
他們為什麼要來?又為什麼要走?
這些讓人想的頭痛的問題,在黛瑾的腦海中卻遲遲揮之不去。
幾天之後,黛瑾便能下地走路了,如太醫所說,她的身子不過是有些疲勞過度,休息了這麼些日子,便也恢復的差不多了。
大好之後,黛瑾便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為之大驚失色的決定:她要離開順王府,去皇家特屬的懷梅庵帶髮修行。
“太夫人!您這又是何必呢!”有蓮第一個知道了黛瑾的心思,心中不由得又意外又難過。
她猜想,一定是因為這個史先生的負心,才讓這多姿多彩的人世間陡然間對太夫人完全失去了意味,可是,這出家如何使得?雖然說是皇家的尼姑庵,可是怎麼說也是尼姑庵,放著這王府裡面好好的太夫人不做,去尼姑庵裡面做姑子,可是個什麼主意呢!?
黛瑾笑著搖搖頭,“有蓮,我不是一時氣惱,也不是頭昏腦熱想出來的主意,想來想去,這都是最好的法子了,你不必擔心,我走之前,一定會先給你尋個好人家嫁了,然後我才能放心的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