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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奇兵出境

看著城門外繼續叫戰的睚眥軍隊,林澤忽然意識到,睚眥叫戰可不僅僅是顯示對負屓的輕蔑,他們是在試探負屓軍隊的實力,顯然這個結果令他們非常滿意。若是任憑對方這樣一次次叫戰一次次斬殺,恐怕這皇城中的戰士不到一日就會被斬盡大半,屆時對方再攻城,又哪還有足夠的兵力可以守城?

臨冗領了林澤的的命令,無論敵軍如何叫戰,一概閉門不出儲存實力。而林澤還有更緊要的事情,就是必須想出能夠禦敵的計謀。

蠻力無法與之抗衡,只能靠智取。

敵人的弱點就是自己的機會,睚眥之國尚武,更尚個人武力,打輸了一氣之下就會自殺的那種程度,曾經的睚眥國君即是如此。另外,睚眥之國車馬匱乏,軍隊大多為步兵,慣用直斬敵首的策略。最令林澤覺得有機可乘的,就是睚眥人天生夜盲,不過他們一到夜晚便會點起連片的長明火,尤其是行軍軍營。雖然有弱點,但暫時想不到合理利用的方法。

林澤腦子裡回憶著所有以少勝多的典故,或許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滾木和箭矢已經運上城樓,一部分民兵在城樓策應,另一部分則在城內採挖石頭。林澤的守城方法並不複雜:阻止攻城靠滾木、巨石和箭矢,城門內設定暗藏火油的內甕,萬一城門被破,還有這招甕中燒鱉可以勉強抵抗一陣。

儘管大策略淺顯簡單,小詭計還是設計了不少,滾木的木刺和箭矢的尖頭處不是淬了毒藥就是浸了疫菌,將各處屋頂瓦簷上都灑了屎糞以防止對方射入的流火箭引發火災。改良後的投石器、連發弓箭車、遠端強弩等逐一加入守城陣列,而林澤最關心的則是一樣近百匠人日夜趕製的東西流火彈丸。流火彈丸應該說是林澤在這片九國大陸上獨創的利器了,但若是放在現代便沒那麼新鮮,其實就是簡易的土炸彈。

現在,只希望負屓將士能夠撐到霸下援軍到來的那天。

最糟糕的情況並沒有在首日出現,臨冗雖然出自文藝的負屓之國,那份大將該有的毒辣眼光還是存在的,時機掌握也是分毫不差。幾番叫戰無應後,睚眥將首尺鄲終於耐不住性子了,集結大軍準備一舉攻入城內,剛剛行軍至離城門百米之處,忽然滿天飛石橫空而出,正落在了睚眥的方隊之中,不僅砸亂了對方的部署,更砸死了不少未曾衝鋒的戰士。

睚眥軍隊連續衝鋒了三次,在經歷了小半個時辰的石雨與箭雨的洗禮之後,終於停止了進攻,而賦城的城樓之下已是屍橫遍野,一片血肉模糊。遠遠望去,那批攻城未遂的睚眥戰士,竟集體在己方的陣營前自刎謝罪,這便是林澤最想看到的。對於負屓來說,這份戰績已是足夠好了,剿滅睚眥近一萬人,林澤聽過軍情彙報後,幾乎不敢相信這會是自己做的,看來還是有些小瞧了這個救世主的身份!

一日就這樣過去,轉眼夜幕降臨,望著敵方陣營燃起長明火,林澤方才稍稍喘了口氣。睚眥人夜盲,至少可以不必擔心他們趁夜偷襲,但負屓也著實沒有能力出兵絞殺。

這場守城之戰到底有沒有希望,林澤心裡也沒有什麼底,今日破一萬,明日破一萬,聽起來好像只是數字疊加,實際不然,負屓所剩的戰略物資可沒有那麼樂觀,彈盡糧絕只是個時間問題。另外,櫟鳥飛書已經放出了三日,卻始終不見回來,要知道,這不起眼的小胖鳥飛行速度極快,從賦城到霸下王城禹碑城來回只需一日,難不成在半路被睚眥人射殺了?

聽過林澤的戰報,負屓國君面無表情地挑了一下燭火,現在只有他親自點燃這殿前的明燈了。宮中侍者皆已被國君趕了出去,叫他們從城東南出逃,可他們卻自發圍在宮外,似是要將自己的肉身當成這宮殿的最後一道屏障。

“父王,櫟鳥此去霸下傳書至今未歸,是否......”

“昨夜夢中與耕父對棋,為父贏一輸二,可惜,可惜。”

國君的反應令林澤很是不理解,他明顯不太關心城外戰事。睚眥兵臨城下,賦城隨時被克,整個負屓危在旦夕,作為一國之君竟然還有閒心暢聊夢中之事。是對整個局勢完全絕望?還是對兒子完全信任?抑或是某種看破一切的超然?

“霸下援兵一事......”

“為父自有安排。”

語罷,負屓國君悠然離開殿前,那份淡漠猶如已知天命,很難想象他當年以一人力獨破百軍的雄風,想來大概是被坊間神化了。

林澤獨自一人點著燭火,坐在大殿之中守夜,木拓就在他身邊站著,卻是鼾聲如雷,大家都太累了。其實林澤也不是守夜,他只是睡不著罷了。

恍然間,林澤取出懷裡藏著的籮花木簪,心中生出些自嘲。國君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他所教導的“情深不壽”,現在在林澤看來是多麼正確,要不是那一封絹信,要不是那一空天燈,他這個儲君殿下早已快馬飛鞭,逃到不知何處,又怎麼可能立在城頭揮斥方裘。可知他確實心中有情,小至愛戀,大至......他現在還沒弄清楚這究竟是什麼情愫,總之他選擇留下來,踐行自己的豪言,而這,無疑令他一日一日,更加接近死亡,又何來有“壽”呢?

想著自己這半個月來所經歷的一切,林澤感覺到不可思議。逃過了死刑,又逃過過了空難,剛剛“託生”成一國儲君,卻要面對這滅國劫難,難不成,這就是Z所說的使命?這就是他這個救世主必須承擔的責任?早知道如此兇險,恐怕,還不如當時痛快死在監獄裡。

望著燭火閃動,林澤忍不住深深地嘆了口氣。只是這一口氣還沒發出聲響,突然靈光一閃,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好主意。

林澤急急忙忙披上衣服,準備趕往城樓,卻見木拓仍在酣睡。

“木拓!別睡了!趕緊準備馬車,去見臨冗!”

顯然木拓還沒有完全從夢境中清醒過來,林澤飛起一腳,將依舊昏沉的木拓踹醒。兩人乘車趕赴城樓,這不足半個時辰的空檔裡,林澤的腦子就沒有停下來過。

睚眥大軍兵臨負屓皇城北面,囤聚平原,平原易行軍,數十萬步兵傾巢而來,糧草供應必然巨大。負屓兵少,於平原之地正面抗敵毫無勝算,睚眥人夜盲,雖然在陣營處燃放長明火,但空中仍然是漆黑一團。這夜空就給了林澤一些發揮空間,他決定,夜燒睚眥糧草庫!

林澤的計劃是有代價的,沒人知道睚眥的糧草囤積在何處,他需要的是一支輕騎死士深入睚眥軍營,假意襲擊糧草庫,睚眥軍隊定會立刻派人增援糧草庫,火光最為聚集之處定是目標,此時夜空中攜帶著流火彈丸的木鳶死士即可向目標投擲火種。此計若成,定會引起睚眥大軍內部軍心不穩,那麼正面戰場上,負屓之國便有了較大的迴旋餘地。

等了近半個時辰後,將首臨冗終於回報,本來凝重的臉上多了一絲希望。

“九殿下,一千輕騎死士已經集結完畢,五架木鳶隨時候命,請殿下下令!”

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緊密,看著那些一臉堅毅視死如歸的騎兵,林澤眼裡卻閃過了一絲悲涼。他們這一去,幾乎不可能活著回來,騎兵雖然能剋制步兵,但深入十幾萬大軍的敵營,死亡只是世間問題。木鳶雖在空中投彈,然而一旦點火也就暴露了自己的位置,睚眥士兵定會以火箭射之,木鳶最怕火,燃之即廢,滿城蒐集,也就只有這五架。

明明是殊死一爭,眾人臉上卻沒有恐懼,甚至沒有悲傷,難道他們不知道自己會死?當然不是,只是,他們寧願在戰場上光榮的死去,來換取負屓之國一次生的可能,這就是戰士的宿命,他們自從軍的那一刻起,已經擁有了這個覺悟。

林澤與臨冗提酒為死士們送行,一碗入魂,臨冗哼唱起負屓之國的頌歌,死士們跟著低聲合拍,其聲如鍾,其意如訴。火光之下,林澤只覺得恍如隔世,竟不由自主地落下兩行眼淚。一句詩歌在林澤腦中怦然湧現,面對此情此景,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