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石商會的成立，在附近諸鎮，以至於更大的範圍，比如說南海九城，是激起了軒然大波的。

這一點沒有任何疑問。

畢竟，就算在方天的前世，這種利益層層分散一直下到團體中最底層人員的分配方法，也都是屬於相當稀罕的，那個世界，絕大多數的“勞動人民”，是沒有這種待遇的。

那個世界猶是如此，更不用說這個世界。

因此，紅石鎮的上上下下，陷入集體狂歡，也是可以想象的。

而就在他們的狂歡之中，迎來了一陣又一陣的驚濤駭浪。——第一天，滿鎮都傳新商會……第二天，數十個大小不等的傭兵團宣告成立……第三天，炎黃城屬的其它十一個小鎮紛紛來朝，以最強烈的態度，申請加入紅石商會……

然後，第四天……第五天……

就在第五天，一南一北，之前拒絕納入炎黃城的兩個屬鎮，要求“歸來”。

知道你們是牆頭草，但這方向轉的，也未免太快了吧？方天心中微生誹謗，你們這麼做，讓那背後的人作何感想，就不怕人家找你們麻煩？

其實，兩大之間難為小，對於他們的瞻前顧後，方天是可以理解的。

只有強者才有隨心所欲的資格。

反之，如果不是強者，那麼身處其他兩個強者之間，迎合其中一個，必然開罪另外一個。

接受，還是不接受？

如果接受，是完全接受，還是有條件接受？

方天想了一下，然後將這個問題拋給了三個人，歐文、帕特，還有埃裡克。

未來，在山貨經營上，和他們打交道，以至於形成同盟關係的。是歐文。

帕特之前有二十年的沉淪下層，能充分體會這種階層人物的生存方略以及生存感受。

埃裡克，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然後，還可以再加上一個“老成持重”，他的意見，未必合乎方天心意，但一定會是最穩妥的。

事實上。隨著相處相熟，方天已經慢慢把這老頭當是智囊團成員看待了。

然後，三個人的答案是：

歐文說，小弟，他們也挺可憐的，你就不要和他們計較了吧。

帕特說，老師，如果您高興，那就接受他們，如果您不高興。那就把他們暫且放著，等過上三五年再說。他們過去、現在、將來的選擇全都無所謂，不管他們站在誰的一邊，反正時間以及將來，是站在您的這邊的。

埃裡克說，殿下，不管您接受還是不接受，此刻，已經有人難受了。

方天便笑。

然後，炎黃城轄區。由十二鎮變成十四鎮。

這種旦夕之間的變化，又一次的讓方天認識到，世事如水，趨勢而流。說不定彈指之間，就是滄海水枯，然後成了桑田。如果真的將人生投注於這種博弈之中，到頭來，所能收穫的，恐怕僅僅只是夢幻泡影而已吧。

人世間的聚合有三種因由。情感，利益，道義。

因情而聚者，是為小聚。若只是兩個人，說不定還可以同生共死，人若一多，在三個以上，那麼不管曾經的感情多好，隨著世事的發展，彼此之間，總會出現疏離，總會出現背叛。

這一點，方天已經明白。

方天現在還不明白的是，在“利益”和“道義”這兩者之間，哪一個處於更上的層面？

如果是前世，方天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利益”，並且認為，在利益面前，所謂的道義，什麼玩意都不是。但是這一世，尤其是晉入法師之後，然後又接觸了塞勒、沙迦、埃裡克等人之後，這種選擇，變得為難起來。

孔夫子說：“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

當一個人的基本利益得以滿足之後，對於利益的追求是不是就會開始縮減，甚至於變成零？然後，會不會開始追逐另外的一些東西，比如說道義？

至少，對於現在的方天來說，城主，是浮雲。

就算把整個帝國甚至是整個大陸都交給他來管，也同樣是浮雲。

方天甚至可以確定，就在安迪埃裡克等幾位法師之中，就會有不止一人，與他的看法是一樣的。

利益，可以吸引他們。

但是如果在獲得利益的過程中，讓他們“違心”的話……

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抽身離開。

能夠用麵包收買的，終究只會是吃不飽的人。同樣，能夠用利益收買的，也終究只會是人生利益還沒有達到期望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