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遙,起來了嗎?都幾點了,下午還有課。”我媽媽走了進來,我又看見了年輕時的她,和她那件經常出現在我兒時的黑色外套。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起身收拾我的黑色揹包,並把放在床頭的幾本初中課本一併放了進去,老馬識途,我起身走向學校,我知道那個由於生源大批次流失而解散的初級中學,此刻一定一如從前,滿滿的都是學生。
我走到教室,學生都在嬉鬧,到處都是紙飛機起飛然後滑落,我看見了那個因為爬樹掏鳥窩而從樹上掉下來摔殘的小胖子,他紅光滿面的坐在最後一排靠門的位置,他是我的同桌,初中三年我們在一起同桌了兩年半,最後半年他從樹上摔傷致殘離開了學校,我才與另一個眼鏡男同桌。
“雪遙,給。這是我中午掏的鳥蛋,先給你兩個,我答應給你帶五個還差三個,明天給你整過來。”小胖子笑嘻嘻的說著,嘴裡含著的筆也在他說話的時候舞動起來。
“憨胖剩下的三個我不要了,你以後千萬別掏鳥窩了,特別是後年的夏末 ,具體日子我記不清了,你一定別爬樹。”
小胖子費解的看著我,然後他拿出嘴裡含著的筆在我手臂上畫了起來,初夏的風從窗戶吹進來,瘋狂的翻動著他那一堆不及格的試卷。我凝視著他在我手臂即將畫完的手錶,惻隱之心一下子強烈起來,想到他以後的遭遇,此刻不免對他憐憫起來。
清脆的鈴聲響起來,不必看我都知道孫老師又在叼著煙,搖著生鏽的鐵鐘。教室逐漸安靜下來,本已牙齒全部脫落的數學老師抱著試卷,帶著一口皓白整齊的牙齒走了進來。看著這一切我突然有種感受,我感覺我這些同學個個都天真無邪到極致,說不好聽點就是個個幼稚的可笑,也許是我無比他們先經歷了幾年,心智更加成熟穩重了。那個我曾經暗戀的女孩現在看起來也我平凡無奇,沒有了一點當年的魅力。
“沒到教室就聽到你們瘋,一個個的,家大人起早趟黑的掙錢供你們上學,就考成這樣,家大人炸鍋賣鐵的供你們上學,就不知道努力點嗎?”數學老師依然是那種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老師,為什麼供我們上學要砸鍋賣鐵啊?”小胖子蹲在板凳上,手裡轉著筆,洋洋得意的插話。
“你還真好意思接話茬,又是不及格,我估計你也習慣了,沒救了。砸鍋賣鐵是因為家裡即使拿不出一分錢,把鍋砸了去賣鐵也要給你湊學費。”
“老師,如果是湊學費更不能砸鍋賣鐵,因為我始終堅信一個完整的鍋比鍋鐵賣的錢更多。”
此時,整個教室笑成一片,有的還對小胖子伸出大拇指。數學老師則在講臺上努力控制不笑。我此刻依然很淡定,我感覺我跟他們似乎有了代溝,看著他們前俯後仰的笑成一片,我感覺幼稚極了,或許這應該就是他們這個年紀應有的心態吧!
數學老師在黑板上講解試題,大家都認真聽講並做著筆記。我卻拿出婆婆的手稿努力的研讀。我突然發現在一頁手稿的背面寫著一段文字。上面寫著:雪遙,我知道你還會跨越到不同的緯度空間裡,再能不能回來未可知,因此,我想了許久,把我現有的研究手稿都給你,你不論到哪個緯度空間都會帶著,這樣你可以繼續瞭解這些,我相信你一定能揭開謎底幫我的理論體系完成,你那個吊墜我搞明白了,它是一個能量儲存的容器,但是我還沒搞明白怎麼用,你帶著它相信你有一天會用得著。如果你有一天掌握了可以控制跨緯度度空間的方法,一定回來告訴我。就不知道你回到這裡我還是現在的我了嗎?或許已經死亡,記憶的能量被分解重組,被匹配到了另一個緯度空間。那時或許我不認識你了,但是你一定要給那時的我講講現在的我。
這算是婆婆的訣別書吧!我一字一頓的看著,突然覺得她的那種心態才是我們應該具有的心態。
我把黑色吊墜背後的圖案凹坑,臨摹到紙上,我努力回想我上次不小心按到的位置,然後在紙上標記下來,來細分他們,我按到了位置讓我回到了幾年前的我,那麼跨越幾年間隔的緯度空間需要的能量節點大概是這麼多,我又仔細分析了一下,那晚我在包裹我的肥皂泡上看到了無數個影片畫面,在我走進兒時候按到的那個位置回到了這裡,我想這個吊墜的能量應該是足夠你穿越到任何一個與你平行的緯度空間,不平行的呢,坐上時間軌道也能到嗎?這是個未知數。所謂的平行緯度空間就是與你所在的緯度空間的時間軌道在某個範圍內執行速度一致,且同時存在,只是相互感觸不到,就像無知與非物質一樣,不平的緯度空間就像我在的地方的葉子、水滴、石頭等一系列物品裡所存在的緯度空間,前面我也說過世界的每一個東西都是一個偌大空間。我現在可以試圖想辦法進入平行空間的不同年代,卻還沒想到進入某些物品緯度空間的辦法,人死了,能量節點分解在重組的過程你進入任何一個緯度空都有可能,平行的抑或不平行的。
我突然想到我看見草花一邊拿著我的畫像一邊問別人是否認識我的場景,她是在一個貼滿海報的街頭,海報幾乎都是戲班子的開演宣傳,我想她應該是與我平行的緯度空間,至於怎麼找到她,只要弄清楚她所在的年代就可以利用我剛琢磨的演算法去找到她。可找到她又該做什麼,她已經沒了以前的記憶,她對我的認知也只是她死亡時記憶能量粉碎重組過程中極少的一些按原有方式拼接的部分,而絕大部分她都不記得了,而且是無法修復的忘記。
但是我還是想找到她,跟她詳細敘述我們以前的種種,然後告訴她一切都無法回到過去了。告訴她我也很懷念,可是懷念總歸不是重啟她以前所有記憶的途徑。記憶消失了就消失了,再也回不來了。
我所知道能給黑色吊墜充能的地方只有那個石洞,可它離這裡太遠,我要怎麼才能過去呢。我現在不是那個二十來歲的我,只是一個十來歲的學生。再說了我現在是未成年,與幾年後的自己截然不同,母親對於一個二十來歲的兒子出去習以為常,但是對於十來歲的兒子長時間的出走他們一定會到處尋找,在悲傷與痛苦中等待孩子歸來。
苦思良久,我決定把我所有的遭遇對他們和盤托出,這樣我便能說服他們讓我去探尋我的疑惑。想要讓二老相信我陳述的事情,就必須讓他們能親身經歷此類事情。我只要把即將發生的事情跟他們說,應驗幾件事之後,他們定會深信不疑,我便可以毫無顧忌的離開去揭開我的夢境了。
下午放學回家,我揹著黑色揹包,安靜的信步在回家的路上,而別的學生三五成群,手持半截木棍,說笑不一。我雖然感覺他們甚是幼稚,卻也是十分享受這久別已久的輕年學生時代。
當我到家的時候,母親正在鴨舍裡清點鴨子是否如數,父親則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右肩抗著挖鋤迎著落日從田裡回來。同我記憶中的一樣,父親每每到家,第一件事便是問晚飯吃什麼,然後去井池邊清理掉身上的泥土,便一頭扎進廚房津津有味的吃起來,鼻樑上細微的汗珠,像極了深秋枯葉上的水滴,每一顆都讓人不禁心生憐憫。
晚上父親躺在藤椅上呼呼大睡,前面新聞聯播還在講述最近的新聞要事,我試著關掉電視,父親同以前一樣,立刻醒來並指責我為什麼關電視,然後放大嗓門,聲稱他在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