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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地重遊

院子外面,綠樹成蔭,風和日麗,久雨後的路面也變幹了。我在亭子裡伸著懶腰,聽著竹林裡鳥叫蟲鳴。草花上身穿著米白色的短袖,下身一條長到腳踝的黑色褶裙。腦後的髮髻也鬆散了下來,披散在雙肩,風韻十足。這都讓我感覺驚豔不少。

我們帶上食物和水,便沿著草屋一路西北進山了。因為我們昨晚約好,今天我帶她去給她前生的母親上墳。一路上我給她描述著她前生母親的模樣,同時也不時的暗示她去看看豐收。穿過一片松樹林,跨過幾條山間,我們沿著大湖,踏著燦爛開著的野花一路北行。不久,成群散落的墳墓便映入眼簾。

草花站在她前生的父母墳前,沒有任何表情,眼神也渙散得如同凹透鏡背後的光線。她放下一捧野花,深深的鞠躬。可以看得出她對前生的父母已經完全沒了記憶,以至於不知道該如何哀悼她們。這讓我想起了她阿母去世的時候,她裹進被子裡痛苦的場景。記憶竟然是這般神奇的東西,丟失了就永遠找不回來了,就像此時的草花,前生對她母親百般愛護,此刻,她站在母親墳前,竟忘記了悲傷。

我把草花帶到了豐收墳前,並聲情並茂的模仿著豐收的樣子。然而她關於豐收的記憶也在緯度空間轉換的時候,被她完全丟棄了,重組了。因此,無論我如何提醒,她全然記不起來了。我看著豐收的墳,恍然中,他又出現在我面前,臉上依舊掛著傻乎乎的笑容,蓬亂的頭髮沾滿枯葉的碎片。冷風襲來,眼前還是那座長滿野草的墳。眼淚奪眶而出,載滿了思念落地破碎成入土。

我們原路折回,在大湖南邊,沿著羊腸小道向西而行。海邊依舊坐落著許多曬鹽人的棚子,只是沒了豐收跟草花蓋的用於看海的草棚。我把鞋子脫下提在手裡,草花也學著我,脫下鞋子拿在手裡。我們並肩走在海邊,可是無論我如何的找尋,都沒有了以前的感覺。或許是少了豐收的原因,亦或許是我們已經不是以前的自己了。晚上,我們背靠著背,坐在海邊,吹著晚風,聽著海浪聲。看星星佈滿整個夜空,遙遠而深邃。

我帶著草花重遊了所有我們一起去過的地方。每到一處,我都是感慨萬千,而她則單純的就像一場遊玩,除了滿臉欣喜,看不出任何故地重遊時的感傷與懷念。或許她真的對這裡什麼也記不起來了。

回到草屋,我們換掉已經餿氣撲鼻的衣服。這一次的故地重遊,我是頗有些失望的,我本以為草花能記起些什麼,然而卻沒有。我穿上背心,在蓄水池旁邊,一瓢一瓢的衝著涼,草花端著換掉的衣服,問我鎖骨前的刺青怎麼回事。我告訴她這是一行小篆,上面具體寫的什麼,我確實不知道。

“你若非仙,怎堪如此美麗。這句話寫的不錯啊!你要不是仙女,怎麼能這麼漂亮。什麼時候刺的啊?”

我怎麼也沒想到,草花還能認識小篆。我尷尬的笑著。因為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我更不想同她提起贏苑或者季紅。只能尷尬的笑笑。贏苑的鎖骨前也是這個刺青,這句話究竟有什麼特別之處呢。能讓她忍著刺痛將它紋在自己鎖骨前,而且還要紋在我的身上。我滿是疑惑,然而又無從知曉。草花繼續追問,我只好搪塞隨便紋上去的,並沒有什麼特殊意義。

響晴的天氣漸次晦暗起來,四周的樹木也開始在逐漸變大的風中搖曳。雨水傾盆而至,噼裡啪啦的砸在院子裡的鵝卵石上。我關掉溪水,在大雨裡脫去背心,用傾盆大雨清洗汙垢以及疲憊的身子。

草花撐起油紙傘,踏著竹鞋走了過來,讓我趕快進屋,別被激病了,我不以為然,繼續在大雨裡沖刷著自己的身體。

“我在這生活了幾十年,也算是非常瞭解這裡的一切,世俗風情,夏雨冬雪,我都知之甚深。這樣的雨很容易將你淋得大病不起,元神盡傷。”

草花言辭深切的解釋說,並拉著我的手臂,將我拽進屋子,見我無動於衷,執著的在大雨中洗澡。她也索性扔掉油紙傘,同我一起,站在院子裡,任由豆大的雨點砸在身子上,而後,順著身體留在在院落裡匯聚成溪,嘩嘩的向院外流去。

風漸大,雨稍歇,我與草花赤腳沿著狹長的小路向山裡走去。經過雨水清洗的草草木木蒼翠欲滴。雨後雲層裡探出的日頭是更加的嬌豔。我們再次來到大湖邊緣,草花蹲下身子,鼻子靠近怒放的花朵。我站在草花身後,問她今後的打算,她微微愣了一下,然後不置一詞,繼續聞著醉人的花香,而後起身,面色的凝重的將這如火如荼的景色盡收眼底。

暮色宛若深夜的篝火,熊熊的將雲彩融化,滴落成霞。湖面波光瀲灩。水草綿延。我同草花挖掘了幾株花草,就並肩折返回去了。

天已經黑了,輕柔的夜風透著幾分涼意,草花不堪疲憊,回屋便倒頭睡去了,我藉著火把的光亮,將挖掘回來的幾株野花種在花盆裡,放在了亭子裡的桌面上。然後躺在躺椅上昏昏的睡去了,整個一夜我都沒有做夢,睡得十分踏實。心中的淤積也全部散去。我不再懷想豐收,懷想我初到這裡的場景,過去了的,終將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