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祺被聲音吸引,拉著鍾離朝賭桌走去。荷官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面白無鬚,神色淡定,身穿灰色長衫,雙手的袖口高高挽起。桌上玩家只有五位,一個個臉色沉靜如水,等著荷官開盅。
“二二六,十個點大。”荷官揭開色盅揚聲說道,說罷把籌碼用一個小木鏟子鏟到贏家面前,輸了的眼前的籌碼自然就沒有了。
梅子山這手贏了,臉色平靜如常,隨手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旁邊的侍女遞上毛巾,淨面擦手後,扔在旁邊的茶凳上。
王祺對荷官說道:“可以加人嗎?”
荷官說道:“只要各位貴賓不反對就可以。”
王祺對鍾離說道:“來來來,下場玩兩手。”
鍾離說道:“王兄請,我先在旁邊學學。”
王祺興奮的搓了搓手,說道:“那我可等不及了,你先看著學學,等會兒再下場。”
鍾離他們坐的位置正好在梅子山的對面,梅子山抬頭打量了打量王祺和鍾離。
在荷官洗牌的當間,梅子山若有所思的對鍾離說道:“小兄弟怎麼稱呼?感覺你很面熟啊?”
鍾離裝作不認識,抱拳說道:“在下何四,頭次來大都,也是跟王兄第一次來這裡。”
梅子山用手指噠噠敲著桌子,眉頭緊皺,說道;“不,不,我記性一向很好,我確信在哪裡見過小兄弟。”
鍾離答道:“在下不記得在何處曾經見過,或許是長得像也不一定。”
王祺臉色帶著一絲笑意,看著梅子山,手裡無意識的惦著一枚籌碼。
梅子山搖了搖頭,說道:“讓我想想,想想。。。。啊!我想起來了,小兄弟可曾到過揚州。”
鍾離眉毛一揚,心中暗道:“這梅子山的記憶真夠好的,當時吃飯的時候只是側臉對著他,憑藉這點就能想起來曾經在哪裡見過!”
鍾離說道:“的確去過。”鍾離這點必須承認,畢竟對王祺也是這麼說的,如果鍾離說不是從揚州來而是別處,雖然勉強說的通,但也會令人產生疑惑,一個人的來源出處算不得什麼秘密。
梅子山正了正身子,問道:“小兄弟可曾去過揚州鳳來樓。”
鍾離點頭說道;“去過,和幾個朋友吃飯曾經去過。”
梅子山猛地敲了兩下桌子,說道:“這就是了,難怪看著面熟,我記得當時和小兄弟一起的還有一個男的,一個年輕的姑娘。當時姑娘面對這我,你側對著我,那位背對我的不太記得了,不過以後能看到他的背影還是能想起來的。”
鍾離背上出了一層冷汗,暗道:“梅子山這樣的人真的很適合做聯絡工作,不僅做事細緻認真,而且記憶力好到幾乎可以過目不忘的地步,這樣的人留著遲早是個禍害。”鍾離心中不由的對梅子山產生了殺意。
梅子山看著鍾離微微一笑,眼睛裡卻沒有一絲色彩,鍾離感覺好像被毒蛇盯著一樣,渾身感到不舒服。
王祺不耐煩的說道;“二位可聊半天了,荷官還等著發牌呢?趕緊的吧,別耽誤了正事。”
梅子山不再言語,眼睛轉到牌桌上。荷官把骰子拿起來對王祺說道:“貴客可要驗證骰子。”
王祺一擺手,荷官把骰子放到骰盅,嘩啦嘩啦地上下左右搖了幾下,啪的一聲放到桌上,說道:“各位貴賓,押大還是押小,押好離手,押好不能再動。”
鍾離看了兩把感覺沒意思,就去到牆邊的椅子上休息。賭桌上又過了幾個回合,王祺輸了上萬兩銀子,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再也沒有原來的瀟灑淡定。梅子山連續贏了幾把,面前的籌碼堆變成了一堆,好像運氣越來越好,其他人有輸有贏,整體差別不大。
“今天晚上很熱鬧啊,哈哈”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這時一聲朗笑從外面傳來,桌上的人轉頭看向來人。
只見一個身穿紅色束身裝,頭扎長辮的蒙古人進來,雖然臉上帶著笑,但神色很是倨傲。
緊跟著在來人的身後又閃出兩人,其中一個鐘離認識,竟然是白駒鹽場的張士誠;另外一人身材不高,羅圈腿,走路搖晃著身子,寬大的袍服穿在身上顯得有些滑稽,黝黑的臉龐搭配著細眼鷹鉤鼻,顯得陰狠異常。
張士誠眼睛一掃,看到靠牆坐著的鐘離,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鍾離也見到了張士誠,起身剛要招呼,只見張士誠微微的搖了搖頭,鍾離停住腳步看向來人。
趙日新和洪彥博聽到這邊熱鬧異常,也湊身過來,一時間廳堂內立刻顯得擁擠起來。
一聲長笑又從廳外響起,“沒想到鹽運使深夜光臨敝處,在下深感榮幸啊。”緊接著從外面走進一個白胖的中年人,朝著鹽運使連連作揖。
被稱作鹽運使的蒙古人轉頭看向來人,笑嘻嘻的說道:“連東家今日也在家呢,久未見面一向可好啊!”
連東家忙說道:“哎呀,哎呀,鹽運使就不要打趣我了,我整日除了吃喝就是睡覺,可沒鹽運使操勞,您這是從江蘇來大都的嗎?”
趁他們打招呼的間歇,張士誠悄悄走到鍾離面前,一把抓住鍾離的胳膊說道:“好兄弟,好長時間沒見了,沒想到在大都能見到你。”
鍾離也是好奇,問道;“大哥,您這是從何而來啊。”
張士誠說道:“我陪鹽運送使佳和帖木兒運鹽使大都,晚上沒事陪著鹽運使到此。你怎麼也到大都了?”
鍾離說道:“我來大都辦點事情,只是沒想到能遇到大哥,大哥一向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