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佩兒在一個叫平川村的地方下了車,這裡離悅新上百公里,所謂的平川大概是村民們的美好願望吧?沒有見到馬,也沒有見到川,只有一座山連著一座山,村莊裡七零八落住有幾戶人家,偶爾嫋嫋升起的炊煙,交融在暮色蒼茫中。
夜暮已完全拉下來,黑夜於我而言,與白晝沒有分別。我們穿梭在田間阡陌。雨後的小路黑乎乎溼漉漉滑溜溜,佩兒卻是健步如飛,偶然回頭,眼裡射出藍綠的光,這種目光,不屬於人類,她已經三分是人,七分為魅了。
“七哥哥,能帶我飛一會兒嗎?”佩兒突然懇求道。
會飛的人?難不成是人類的最新品種鳥人?我想從她口中多瞭解些七哥哥的情況,於是答道:“可以啊!但前提是,你覺得我有哪些優點?哪些缺點?”
她脫口而出,“七哥哥在佩兒眼裡只有優點,是標準的男神,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通無所不能。”
回答得很籠統,足以可見被所惑之深,完全沒有絲毫主見了。既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如讓氣氛輕鬆點,“佩兒,你確認是男神,沒有說少一個字?”
她停下來,歪著頭思考,忽閃忽閃的眼睛裡黑綠交錯,“沒錯啊,就是男神啊!”
“你確認不是男神......經?”
她咯咯地笑起來,“真想不到我們家男神哥哥還有這麼可愛的一面!”
這時,從草叢裡躥出一條野狗向她撲去,她怪叫一聲,五指直直朝狗頭上插進去,指根深深植進狗頭中,野狗抽搐著斷氣。微微泛著綠光的臉,與下午笑起來甜甜的小妹迥然不同,無懼無畏將沾滿汙血的手放入口中舔食。越無懼,越強大,離人類越遠。
我胃裡翻江倒海,險些吐出來。到底被誰種了什麼樣的魅惑?
一陣濃得嗆鼻的腐爛陰森之氣迎面撲來,令人顫慄,十分可怖。我開啟天眼,隱隱約約看到三間平房,房子四周黑霧繚繞,這是一層結界,界主把想隱匿的東西結在界中,凡人無法看見,若是無意中從此處經過,結界仿若銅牆鐵壁一般,讓人撞得頭破血流,而結界會更加堅硬。
佩兒輕易越進結界,我緊隨其後。
屋子裡沒有人,空蕩蕩的,除了衣櫃,床,沒有過多的擺設,目光所及之處,除了黑還是黑,黑色的牆壁,黑色的窗欞,黑色的窗簾,黑色的被子床單。這是一個多麼陰暗的人才能幹得出來的事?
佩兒告訴我,這裡住著她和雨姐姐、小蝶、茜茜。她把頭側著湊到我嘴邊,“七哥哥,吃飯吧!”
這是要我吃什麼?啃頭髮?啃耳朵?還是啃臉?她不是應該拿把刀,割腕叫我喝血嗎?這又是唱的哪一齣?哎喲,心上的汙穢之物開始遊移了,它長到了杏兒大小,痛得我冷汗直冒,捂著胸口蹲下來。
“七哥哥,你怎麼了?餓壞了嗎?”佩兒蹲下來,惶恐不安地問。
“我不餓,是撐得慌。”我咬著牙說道。小種豬,你給我等著!
她又把頭湊到我嘴邊,“七哥哥,吃點吧,吃了就舒服了。”
心痛難忍,不由得莫名的煩燥起來,很想安安靜靜呆一會兒,於是,我對著佩兒哈了口氣,然後把暈迷的她拿到床上放好。
我無聲無息坐在屋頂,守著無邊無際死氣沉沉的黑暗,手機調成了靜音,它不停地響,太多人提供夫君的線索。這些人,我必須全部見,裡面不光有夫君,或者,還有深不可測的“七哥哥”。來人間之前,我是指天誓日對閻王老兒保證完成任務的。
天亮了,山腰上浮起團團棉絮樣的霧氣,像扣了一頂頂白帽子,偶爾傳來幾聲狗吠,在山間迴盪。晚上的冷雨淋得衣服潤滋滋、冷冰冰貼在身上,剛剛癒合的傷口特別舒暢。
“哎喲!”一個村夫被結界撞得跌坐在地上,茫然不知所措摸著額上的大包,嘀咕幾句,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走了。大約走了兩三百米,只見他突然轉身,狠狠地朝結界撞來,如果此刻阻止的話,說不定會把他活活嚇死,我捂著嘴一動不動看著他,“嘭”,像一塊豆腐拍在牆上,嘖嘖,慘不忍睹啊!聽得心都痛了,我趕緊呲牙轉過頭去。他滿臉是血,門牙少了兩顆,在原地像醉酒般搖搖晃晃地扭了幾下,軟軟倒下。
我忍不住伸長脖子張望,死了嗎?等了幾分鐘,迎新莊的魅沒有來,肯定還活著。“啊!哎喲!我的娘啊!痛死我了,哎喲!”他打著滾,發出欲生欲死的哀嚎,在山谷中一浪一浪地迴盪。
佩兒依然睡得很沉,我對著她哈了氣喚醒了她,“天亮了嗎?雨姐姐沒回來嗎?”見我搖頭,她急得跳起來,“雨姐姐說過,如果哪天她沒有回來,就再也不會來這裡了。”
莫非她知道我在這裡候著?
我負手立著,“佩兒,不要緊,只要有雨姐姐的相片,我便可以幫你找她回來。”
“才不要。”她剎那間甜甜地笑了,“這樣她就不會知道我聯絡了七哥哥,不會責怪我。”
“你不喜歡她?”我問。
“也不是,我們都很怕她。”她眼裡閃過一絲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