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暫時冰消雪融,卻感覺不出一線溫暖和希翼。我們在一塊塊清冷、死寂的墓碑中穿行,又看到被我撞裂的小男孩的墓碑了。我忍不住停下來,在修補過的裂痕上撫摩著,那是沒有生命的冰冷。
“孟大人,是小的補得不好?”小羅子小心的問道。
我笑笑,“不是,我撞壞了墓碑,心裡有些歉疚罷了。”
它也笑了,“曹雪芹說,女子是水做的,想不到我們孟大人也一樣,感傷的時候是一江秋水,微笑的時候是碧波盪漾,戰鬥起來,便是大浪淘沙了。”
我佯裝惱怒,“小羅子,我可是你的莊主,再敢拿本莊主說笑,我就得把你送進拔舌地獄練練火候。”
它立即朝我作揖,“請姑奶奶饒命!”
我廣袖一揮,它退去數丈,“好厲害的衣袖!”它喊道,在空中盤旋起來。
我在小男孩的墓碑旁坐下來,好久,沒有這麼安靜的坐一陣了。自身安靜了,頭腦卻執行的更快了,般若寺的那些疑團又開始在心裡打轉轉了。
釋迦牟尼對我施了三十二相之一的“卍”相,掏空了我的五臟六腑,然後用五孔六通的菩提子臂珠來收伏我,明明是要置我於死地,讓我魂飛魄散後被菩提子吞噬,雖未灰飛煙滅,但永世不得超生。為何在瞬間轉念,變成置我於死地而後生了呢?
隨後,讓我嚐遍人間酸甜苦辣鹹五味,而在在五味中,又夾雜了似有若無的故事。佛家最講的是“悟”,大抵,他是想我悟出些什麼?
醜女的模樣,與姜大人形容的極為相似,肯定有這麼個人的存在,她和釋迦牟尼是朋友嗎?要不然,佛祖怎麼會把她的苦列為天下第一苦,發揮的淋漓盡致,讓我深入其中品賞,體會?
她哭訴被心愛的人厭惡、嫌棄、背叛、陷害,難道心愛之人是敖老七?那夫君在我掌心描畫敖老七的模樣,又是為了什麼?莫非夫君也是敖老七的朋友?不對,應該是兄弟,才有如此相似的臉。不對,這樣就更不對了,夫君跟敖老七是兄弟,他豈不是也是龍?
我被自己無厘頭的想法逗樂了,穿著破鞋破襖、有母夜叉般的母親、膽小憂鬱的夫君會是龍子?無稽之談!荒天下之大謬!
再重新捋了幾遍,只有這個可能最切實際:醜女便是那李府的小姐,傳說她不是長得奇醜無比嗎?她深愛著夫君,夫君對我一往情深,敖老七雖然是個龍太子,但豺首龍身,還時常在天寒地凍的時候,有稀奇古怪的變異,喜歡上李家醜女也情有可原!
最後李府棒打鴛鴦,活生生拆散了我和夫君,逼夫君嫁給醜女,可惜,任她李府如何官高富巨,夫君怎麼會喜歡上她?女人一輩子得不到丈夫的心,不是最痛苦的嗎?
夫君可能早就知道敖老七的存在,一直希望他早日迎娶了李家小姐,才在我手心裡不停地勾勒敖老七的吧?
好一段悽美的四角戀!
“孟大人,這裡除了我們,沒有其他同類。”小羅子打斷我天馬行空的揣測。
我開啟天眼,環顧一週,確實只有我們兩個。
“以前我在茅山學藝的時候,總以為鬼都住在墳墓裡,要不幹嗎修個墳,立個碑?還在墳前跪拜、燒紙?今天一看,居然連個鬼影子都沒有。”跟小羅子在一起,不會覺得無聊,它能找到各種可聊的話題。這樣也好,和雅靜若蘭的車無非剛好性格互補。
“鬼都來墳地裡住著了,地府還要來幹嘛!”我淡淡地答。
“那你們平時是想回來看看親人,就可以回來的嗎?”它又問。
“具體來說,地府的平民百姓只有在每年農曆七月初一開始回來探親,到了十四半夜十二點前,要趕到黃泉路的結界。要不然,結界關閉後,地府會把未按時回來的魅除名,它們便會變成孤魂野鬼。當然,如果有緊急情況,需要回來的,可以請假,要往上一級一級的核實批閱。”
“哇!那等批個假不是去了一年半載?”它做出一個誇張的表情。
“不,工作日24內會有結果。”
它難以置信的聳聳肩,“這麼高效率!那孟大人你回來需要告假嗎?”
“要啊!但七月初一到七月十四,地府的高層不得擅離職守,平民百姓都回來探親了,我們要留下來照看家園,還要協助酆都莊策劃一年一度的古城旅遊狂歡節。七月十四,所有探親的魅滿載而歸,便會在酆都停留數日,旅遊、購物、狂歡。就是人間常說的,‘要回酆都看戲’,遠比看戲要好玩多了,”我簡單的介紹了一下,“不過,自從到了地府,我從未回過人間,因為,我在等一個人。”
它若有所思,“就是手機上長得像敖老七的?”
我點點頭,“可能這次要無功而返了。”
“一定會找到的。”它安慰我。
我們來到天使之愛牌坊的位置,種豬正在那裡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