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草垛背後躲了足足兩個時辰,總算等到惡婆婆坐著軟轎出門了!切,這件草綠的棉襖又是新做的吧?真難看!多大年紀的人了,扮得花蝴蝶似的,人家李府是看上了我夫君,又不是看上你!他們家的大魚大肉就那麼好吃嗎?
轎子剛走到草垛前的大榕樹下,便被兩個年輕男子攔住了,弓腰打著千兒,“孟夫人好!”
惡婆婆沒有下轎,歪著頭看著別處,氣度不凡地“嗯”了一聲,“肖大人、季大人來得真不巧,李大人請我去吃午飯呢!”
一個青年男子將一隻沉沉的小布袋遞上來,“孟夫人,這是我們孝敬你的,還望夫人在李大人面前繼續替我們美言幾句,只要能升官,答謝肯定多著呢!”
另外一個也馬上眉開眼笑:“到時候啊,我跟季大人認您做乾孃,雖然是乾孃,肯定比親孃還親,我們啊,把你好好貢起來!”
肖大人拿胳膊肘子碰他,“季大人,不要開這種玩笑了。幽閣崇文兄馬上就是李大人的乘龍快婿了,前途無量,豈是你我能相提並論的?雖然我們想貢乾孃,人家李府跟崇文兄哪肯啊?”
季大人窘得紅著臉,“乾孃,兒子的玩笑話,不要介意,不要介意。”
惡婆婆不答話,把布袋解開,拿出一綻白花花的銀子,高興得合不攏嘴,放在嘴裡咬了一下,“哎喲!”
兩位大人馬上圍過去,“乾孃,沒事吧?”
她張開嘴,“牙崩了!看到沒?看到沒?都是你們惹的禍,記得明天再給我送兩錠銀子來!哎喲!嘖嘖,好好的牙就這麼磕壞了。”說著,用手指在牙齒上摸了摸,放到眼前一看,“不得了了,出血了!你們,你們,剛才說的那兩綻銀子我不要了,明天給我送五錠,五錠聽到沒?”
這老太太也太能坑人了吧?明明粘在手上的,是一些綠色的東西,她偏偏說流血了訛人!
“好,好,好,乾孃,今天晚上就給你送來。”肖大人馬上點頭哈腰,卻又被季大人否決了,“不行,要送,也得送十兩,十全十美,才好聽!”
“真的?”惡婆婆兩眼放光,把手上綠色的東西舔了,看得我噁心反胃,我趕緊捂住嘴。
“真的!”季大人回道,“那個,乾孃,聽說海庭章大人的公子和雲湖柯大人的公子也在找李大人要這兩個職位是吧?”
問得惡婆婆翻著白眼,雲裡霧裡的唸叨:“章公子、柯公子”。想必這兩位大人是被銀子和功名迷了心竅,惡婆婆斗大的字不識一個,李大人怎麼會跟她談公務?若不是蠻橫的李小姐尋死覓活要娶夫君,李府能當她是什麼?
“就是章大人家的章公子,和柯大人家的柯公子是吧?哎呀,你們不知道呀,他們時常往李府跑,那出手,可是闊綽得很呢!”她一手抓一隻元寶,胡諂道。
肖、季兩位卻如同得了機密情報,臉色陡然嚴肅起來,交換了眼色之後,季大人換了笑顏,“乾孃,這事兒子可是指望你了啊,你一定要護著兒子啊!”
惡婆婆把銀子放進布袋裡,拍著胸脯,“放心,不幫自家人幫誰啊?”
嗬,自家人?夫君才沒有這樣的兄弟!望著他們遠去的身影,我心情沉重了,側靠著草垛,用腳尖輕踢著地上的碎石子。雖然我們舒家在別人看來,是高不可攀的大戶人家,可是,對比起在官場叱吒風雲的李府,便是九牛一毛了。今天偶然撞見的買官之事,不過冰山一角。有了李大人相助,夫君前程無憂了。難怪惡婆婆千方百計要攀上李家。這麼多年,她肯定窮怕了,苦怕了,不想夫君走她的舊路吧?
或者,我不該來逼夫君上門提親的,我能給他的,李小姐一樣能給他。李小姐能給他的,我卻給不了。如果沒有西山梅苑的邂逅,也許,他已經嫁入李府,錦衣玉食不在話下,還有一班像肖大人、季大人這樣的芝麻官跟在他後頭,前呼後擁吧?
以前,我只是單純的以為,情投意合的兩個人在一起,養幾個孩子,開開心心,平平淡淡,便是幸福的一輩子。然而,哪有男人不在乎自己的前程呢?站在門口,指尖貼在泛黑的木門上,我卻沒有推開的勇氣了。不知道站了多久,裡面傳來夫君的咳嗽,才使得我急匆匆進去。
他和衣蜷縮在一堆爛稻草裡,臉色蠟黃。我快步走過去,摸摸他的前額,好燙,“夫君,你病了?”
“岑兒,你怎麼來了?”他無力地睜開眼睛,“對不起,這幾天我病了,所以前天沒能去你家提親。”他解開破棉襖,“看,你說的糕點我都買好了,可是,母親為了阻止我去提親,趁我睡著了,兜頭給我一盆涼水。看著我病得半死不活的,總算遂了她老人家的願。唉,這次負了你,你母親一定很生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