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有時候很大,大到明明是在同一條街道,有的人門前早就門庭若市,有的人門口卻雜草叢生。
這天下有時候卻又很小,小到明明天涯兩隔,卻在回憶中觸手可及。
雲奕秋一人來到了一處府邸門前,大門之上的牌匾早已經落滿灰塵,結滿蜘蛛網了,只是還勉強能從落灰的痕跡上看出,這牌匾以前寫著毅王府三個大字。
雲奕秋邁出右腳準備踏入到庭院內,但是腳抬起來了許久都未曾放下,他搖了搖頭,收回來想要邁出去的那一步,然後轉身離開。
黑夜降臨了,家家戶戶都開始點燈點蠟燭,在這一點上,門下侍郎的家中與尋常百姓的家中相差無幾,只是門下侍郎家中會多幾盞燈籠,更光亮一點而已。
此刻,門下侍郎陳庭也才剛剛坐馬車從宮中返回,一天辛苦工作之後,整個人都顯得十分疲憊。
近些日子以來,天南地北,江河湖海,各個地區的形式都頗為緊張。
所有的臣子都在宮中,替皇上先行批註奏章,擬定政令,那自然作為新晉侍郎的陳庭也不得不在宮中熬守。
十多年前,他坐上了東臺舍人的職位之後,生活中的閒適與安逸便離他而去了。出身在關內道的一戶農家的陳庭,出身貧苦,自小在學堂裡讀完書之後,回家的路上還好割一揹筐豬草,所以稍微勞累一點,也還能受的過去。
陳庭回到家中,結髮之妻早已經在院中等候,妻子接過他的官帽,問道:“老爺是準備先沐浴還是先吃點宵夜啊?”
陳庭站在院子中間張開雙臂長舒一口氣,說道:“還是先去洗澡吧,皇宮裡可太悶人了,這一開年,一年的收支預算、關餉軍糧等等,都得稽核,以確定來年的政策制定,實在是有些折磨人。”
吸過一口氣之後,他疲憊的身子,好像是恢復了一些活力,他再次張開雙臂大聲說道:“走!去洗個澡!”
坐在木桶裡泡著澡的陳庭終於放鬆了身體,蒸騰的熱氣帶走著他一天的疲憊。但此刻他的腦子裡依舊盤算著今日在議政堂的一些政令,亂世已來,每個人的生活都會受到影響。
突然,從他身後的黑暗角落,緩緩傳來來一個聲音,“陳侍郎,這些年過的可還好?”
本來正想事情想的有些出神的陳侍郎,突然聽到背後有人說話,饒是他是權傾朝野,位極人臣的黃門侍郎,也被嚇得不輕,雙手擊打在木桶中,濺起滿臉的水花。
陳庭一把擦掉了臉上的水,水讓他冷靜了下來,他開口沉聲道:“闖入侍郎的家裡,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
黑影之中的人冷笑了一聲:“你闖到別人的家中,殺掉別人的妻子,霸佔別人的房子,還想殺掉別人的孩子,有問過別人嗎?”
陳侍郎面容冷峻,喝道:“你怕是找錯人了吧,我堂堂大朔官員豈會……”
黑影打斷了他的話語,提高了音調,話語中帶著怒意說道:“十二年前!”
陳庭聽到這幾個字之後心有觸動,他腦袋中開始浮現那個敏感時間所發生的事情,那個秋天在京城的血腥事件。
他冷冷的說道:“你到底是誰?”
黑影從角落走了出來,走到了燭臺的光亮下,陳庭終於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眼前這個身影。他面容失色,驚聲說道:“雲奕秋!”
面容冷峻的雲奕秋站在陳庭旁邊,居高臨下,眼珠朝下冷冷的看著他,說道:“看來你還沒有忘記我,十多年了,我們兩是不是該把當年的事情縷縷清楚了。”
陳庭看到了雲奕秋之後,便放棄了一切的求救手段,這可是十多年前從三萬千牛禁軍手中殺出血路,帶著太子的孩子衝殺出君奉城的雲奕秋啊,就連三百捕蜂郎一路不分晝夜不計生死的刺殺都未能將這個中年人給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