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公里,急行軍一天足,可是在三天兩夜裡,暴風雪從未有真正減輕過,口糧消耗過半,人馬皆疲憊,外無援兵,內無補給。
雪茫茫的山脈裡,兔子也看不見一隻,夏小源是真希望跳出幾頭不長眼的變異獸,殺它們也總比宰殺馬匹來的好!
唯有前進,唯有前進……
士兵們在麻木,越過山麓間的一段陡坡時,橫風颳起,把熬不住的吹倒,連帶著掀翻了途經之處所有人,就像是飈過滑梯般完全止不住去勢,任憑旁邊戰友如何抓攥,得到的唯有一把蓬鬆灰雪。
摔下陡坡,滾落山崖,幾秒鐘內,暴雪就抹去了他們的痕跡。
只有哨聲,沒有喊聲,沉默和低低的啜泣,鼻涕眼淚會凍在圍巾上。
外骨骼的聚能電池逐漸告罄,伐來的木柴只夠晚間紮營煮飯,中午只有冷食,沒人想在這種條件開罐頭,但依然要吃飯,匕首刺開馬口鐵,勺子舀起到不了嘴就凍住,粘住嘴唇皮拔也拔不下來。硬如石子的米粒含在嘴中要許久才能溫開,而冰塊般的肉罐頭要用軍刀去撬開,混著滑膩噁心的油脂咀嚼。
進食變成了比戰鬥還要艱鉅的任務。
漫長,毫無止境的風雪,冷食、疲憊、遇難,人的忍耐漸漸到了極限。
蒼茫雪林,人與樹漸漸合在一起。
“班長!我看見過這棵樹!”
“我也看見過!”
忽然間,有人指著一株冷杉樹叫起來,緩慢移動的隊伍停住了,飽受折磨的人們抬起頭掃了幾眼這棵樹,在麻痺的腦海裡過很久才浮現出畫面。
在半天前,他們剛經過了這棵拿來做路標的樹。
不管願意不願意承認,事實冰冷地擺著在面前。
迷路。
“啊!!!”有人嚎叫著衝出佇列,端著步槍瘋狂地衝著這棵該死的樹刺去,尚有餘力的人把他架了回去,但發狂的人經這麼一番鬧,竟是到了脫力的地步,說什麼再也不肯走了。
班長捆住了發狂者的手,放在馬屁股上帶著他走,帶了個累贅接著趕路,直到哨聲響起,想短暫地歇口氣,才發現不知何時,馬後早無人影。
沉默凝望身後,人們垂下眼皮,誰會去回去尋找掉隊的那個?或許人們多出了一絲哀傷的輕鬆?
還沒到晚上,還沒有紮營,在停歇的避風處,人們匆忙擠過去,算是偷來了幾寸呼吸。可沒輪到的人依舊只能在原地忍受刺骨寒風,他們不理解,不明白,為什麼他們穿的如此厚如此保暖,卻還是冷徹骨髓。
極寒開始給人造成幻覺,有人怪異大笑著,一件件剝去了衣物,連內衣都撕得精光,撲到雪坑中哭求著消掉他的暑熱,不消一分鐘,這人便凍成了冰棒。
沈如鬆手搭著面前的松樹,他很慢很慢地抬起頭,注視著雪白的樹冠,他迷茫地想,迷茫地開始幻想、祈禱。
回應他的,只有冰冷的塵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