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卡,塔!”
這一聲嘯叫直接將沈如松從噩夢中驚醒,然而睜開了眼,卻是久違的暖黃色,沈如松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意識到這是陽光照到臉上。
我在哪兒?沈如松頭疼得厲害,下意識想起身,全身無力,渾身上下只有眼珠子還受操控,努力了好久,從手指一根根動起,再到脖頸、手臂、四肢,他發覺自己被各種儀器的管線插滿了,包裹成了一個粽子。
“呼……”他吐出一長口濁氣,呆望著天花板,良久,一雙杏眼裡的神光才又緩緩回來。
雪白牆面下是黃燦燦的插花,細風揚起的紗簾飄蕩著還未落下,沈如松看到了對面床頭櫃的紅色暖水壺,他頓時覺得喉嚨乾地厲害,渴地他難受得出了聲,想起身,依然是有石塊壓住似的,挪來挪去,最終化作了“砰砰砰”的敲擊聲。
最先聽到了動靜的小護士趕緊找人來看護,自己提步快跑,小皮鞋踏在白亮的地磚上,“喀蹬喀蹬”,急促如顰鼓,溜過紗窗的暖芒落在她的臉上,於是她的鼻樑間就有了一片喜慶雀斑,她揮著手跑去,衝著醫師說道:“王醫生!王醫生!7號重症患者醒了!”
醫生聞訊趕來,檢查過沈如松的諸項生命體徵,說道:“恢復得非常好。”
正欲再仔細問沈如松具體時,有人來低聲附耳幾句,示意門外有軍官要問話。
沈如松順著看去,他眼尖,看到門外的瘦高個軍官並無任何顯眼的軍種標識,他覺得肯定事出有因,有那麼一瞬,他想起了在神秘地下城裡的一切,腦海裡閃過爆發藍白光潮的紀念碑時,他的腦袋便開始劇痛。
細碎的話語在耳邊打旋,沈如松渾渾噩噩起來,病房內眾人連忙開始施救,在昏過去前,沈如松只瞅見了一副圓臉上的一雙柳葉眼,唇紅齒白的好是青春。
“檢查體徵!”
“額,醫生?一切平穩!”
“應激反應還是什麼?”醫生鬱悶道,沈如松的各項特徵平穩,他只得開了針安定。
沈如松又墜入到夢境中。
這次身在龍山地下城,昏暗的擬真天穹跟隨地表時間放灑虛假陽光,沈如松在操場上揮拳打倒了一個又一個臉龐是墨影裡的男孩,然後又被追趕著逃過街角巷弄,霓虹燈渲染的如潮人流,在抱著女童的婦人前分成兩股,瘋狂地把沈如松追趕進考場。
桌子上擺放的試卷,被他豆大汗珠涔溼,而抬頭間,教官一腳又把他的頭踩回了泥漿裡,他快要窒息,心說著這只是個夢,於是,又回到了起點。
他重新睜開眼睛,努力睜開,在意識恢復而身體尚未控制的“鬼壓床”時分裡,恍惚著,耳畔飄過遙遠、熟悉又似乎全無意義的話語:
“麥子、白羊、叢林、水手、民族、海洋……”
陪護在沈如松床邊的小護士聽到了他夢囈般的呢喃聲,俯下身仔細聽著,然後拿過紙筆,記錄下來,忍不住嘀咕道:“在說什麼呀?唸詩呢?”
小護士聽得乏了,坐在床邊,隨手拿起不知是誰放在窗臺上的一本詩集,翻看起來。在午間的謐謐然時光裡,她支著手臂,挽起衣袖一角,慢慢讀著書,任由光線斜過她小小的臉龐。
淡淡的金白色陽光撫過她的側臉,宛如透明的寶玉,醒來了的沈如松分不清這是在天堂或是在塵世,他抬起手,試圖去分辨這究竟是現實,還是下一個需要掙脫的幻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