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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蘭江上的日與夜 第93章、補給線

不遠處的騎兵們看到這一幕,沒有人阻止,只是沉默地轉頭挪開目光,他們大多是老兵,他們上過很多次戰場,太清楚一朝失去戰友、愛人是什麼樣的痛楚。這裡沒有長官,沒有高高在上的將軍,只有一個個跋涉在泥濘鮮血裡,默默勞累、獻出生命計程車兵。

陳瀟湘提著刺刀紅亮的卡賓槍沉默走出,騎兵們自覺給她讓開道路,稍稍敬畏地看著她。從預備連隊那裡,北琴的騎兵們聽說了這個女士官是多麼兇悍,遭到突襲時不僅成功堅守住了原點,並毅然發起反突擊打掉了對方機槍巢,甚至幾乎以一己之力爆殺了一頭紅屍鬼,這已經能評上二等功了,也許很快就要保送到陸軍步兵大學裡去深造,晉升為軍官。

她好像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林間突然微微騷動了起來,士兵們往土路盡頭望去,開始交頭接耳起來,急促的馬蹄聲響起,兩匹駿馬載著綁有紅袖帶的軍醫向遠方奔去。

陳瀟湘心下微動,一種強烈的直覺升起來,一定是沈如松吧?一定是他!

於是這個二十歲的龍山姑娘開始奔跑,提著槍、抱著槍飛奔,頭盔晃了下來,和防毒面具筒一起撞擊著臀部,她一腳一腳踩進腳踝深的爛泥裡,這絲毫攔不住她。@·無錯首發~~

她滿懷希冀地跑去,推開圍觀人群,看到軍醫救治的物件。

不是他。

陳瀟湘陡然洩掉了精氣神,喪魂落魄地坐下,毫無顧忌地靠坐在冷杉邊,她抬起頭望著這株筆直的冷杉樹,明明是八月的正午時分,為什麼她感覺不到一點暖意,而是讓她禁不住搖晃的寒冷。

沾了人血的刺刀就抵在她的脖子邊,她垂著腦袋,倦意和悲痛一齊湧上心頭,她好像聽到這片樹林裡有鳥兒鳴叫聲,好希望這裡只是昨天夜裡只是下了一點消去暑氣的雨,然後她可以安靜地坐在沒有輻射、沒有敵人的樹下發呆打盹,她從前就是這樣子的,抱著本厚厚的書坐在中學樹下打瞌睡,睜開眼是朋友扶著膝蓋好奇地著她。

那是她十六歲的記憶,從十七歲起,她就是與萬千軍校生一樣、不分男女的堅強軍人。

她又睜開眼睛,摘下刺刀裝進皮套裡,背起槍,開始幫著騎兵們打掃戰場,小心搬起戰友們遺體,蓋上白布或者外衣,扯下兵牌交給連長,來來回回,一趟不休。

騎著馬的軍醫賓士往復,帶回了一個個倖存了的傷兵,陳瀟湘沒有一次次抬頭去看,她已經緩過神了,她先封住了自己的情緒,有私事待回了安全基地再說吧,現在……多說無益。

“小龍?小龍是你嗎!”

她身邊跑過去了趙海強,1班長抓著馱著他班上週墾龍的馬匹尾巴,一路小跑著擦肩而過,而聽到動靜的2班等人也跟著圍了上去,焦急問起來他們的2班長在哪裡。

“小龍!你不是跟著我們家班長嗎!你最後看見他在哪裡啊!”

“你不是被紅屍鬼撞死了嗎!哎,我這破嘴,不過你到底看沒看見沈班。

長啊!”

“你說啊小龍!”

“小龍!”

趴在馬屁股上週墾龍像是在夢囈般低聲說著,2班的謝國榮瘋狂探著頭聽他說,他似乎聽清了,然後大叫起來,旋即悶頭回衝,帶得2班眾人一路旋風似奔跑。

陳瀟湘漸漸抬起頭,她眯著眼看著他們跑去的方向,在土路上,沒有林蔭遮蔽,日光燦爛地灑下來,她彷彿感覺到了什麼,於是她小步快跑起來,最終又變成了疾奔,她揹著槍,丟開了把她臉龐投滿陰影的鋼盔,長靴踩過血水,她跑的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沈如松!!!”她喊道!

樹葉上的雨水被喊聲震落,流到了她的頭髮上,順著她的丹鳳眼一路流過眼瞼、流到鼻樑和嘴唇,這樣子就沒人看得出溼漉漉的她有曾熱淚盈眶,她飛奔著,就像十六歲時追著同學滿操場跑一樣,她跑的飛快。

“沈如松!!!”她喊道!

她看到被人攙扶著的沈如松在慢慢走著,雖然他的軍服破爛襤褸,面容黢黑滿是泥塵,圍在一群相近服飾的人裡,可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突然這麼高興,這麼發自心底的興奮,她只是覺得在過了一夜肩頭通訊器的呼喚後,她是如此想聽到他的真實聲音。

“沈如松……”她停下腳步,走過去,迎著他緩緩抬起的頭,她臉上血痕淚痕泥痕密佈,狼狽不堪。

但是她笑著說出了他的名字。 無錯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