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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蘭江上的日與夜 第135章、雨停雨歇

龍山之下,那是他永遠的故鄉,那裡有他的母親和妹妹……

沈如松睡了兩天一夜,在第三天的下午才醒過來,但這次再沒有高克明和邵鋼兩個死黨風風火火衝過來逗趣互損了,沈如松呆呆地望著天花板,擔心著他們兩個人怎樣了,一個在舟橋隊還好一點在海蘭江上搭橋建橋不會有什麼危險,可是邵鋼呢?他也是戰鬥工兵,要投到一線去清剿,他在延齊廢墟已經作戰一個多月了,前線傳回的都是官方戰報,個人信件很難送出來,在彈藥補給間,家信和電報總是最次要的。

一直到護士來查房,沈如松才轉過頭,默然任護士檢查身體各項指標,他很熟稔地配合著,這不是第一次,也很可能不是最後一次。

有時觸到了痛處,沈如松也僅僅是歪了歪臉頰線條而已,他能感受痛覺已經很好了,跟那些犧牲了的戰友們比起來,他已經太幸福太走運了。

剛打完仗沒有訓練,這次休整會很長很長,所以2班的人們很快聚在沈如松床邊。和他共一間病房的是1班的周墾龍,還有3班的嚴慧慧。前者胸肋骨只剩下一根是好的,他說話都很困難,過一段時間要再動手術把整個肋骨都換成合金的。而後者體質偏弱一些,在輻射雨水裡泡了太久,又在反獸潮戰鬥裡不慎直接吞入了毒性很高的沼棲妖內臟,開腹取出了那塊腐蝕了她小半盆腔的毒物,她雖然生命跡象很穩定,但中了沼棲妖毒素的人,再醒來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大家開始講起戰鬥的前前後後,想念著犧牲戰友的點點滴滴。俞有安和羅虹的遺體已經下葬了,夏天氣溫高容易腐爛,他們都在輻射水裡打滾過,輻射性不低,在昨天上午就火化了,骨灰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葬在北琴軍人公墓,一部分交給家屬,還有一部分,會放在龍山天門的陣亡烈士紀念碑裡,那一整塊山壁,都是重建以來犧牲了的將士骨殖。

沒有人對此提出過異議,人們堅信,地表總歸是要重建的,落葉總是要歸根的,而龍山地下城早晚會封存,那麼就自然而然變成了英靈的永恆墓地。

大家說話聲音都不重,但說到戰友的犧牲細節時都不免哽咽。

在獸潮襲擊兩翼,2班第一次陷入混戰時,俞有安便失蹤了,暴雨夜裡能見度太低太低,等到人們發現他時,他已沒了呼吸,但他的脖子被完全勒斷了,於是很容易推測出,他是被有長舌的沼棲妖纏住了脖子,掙扎時被扭斷了脖子。直到天亮才有人發現了他。

而羅虹的死,是沈如松輕輕地一點點說的。

他輕輕說話時,病房裡也只有輕輕的啜泣聲,哎,只會是徐勝男時,往常她可以和羅虹作伴,互相安慰支援,到底是女兵,許多話是不可能說給異性的,軍紀條令如此嚴格,又怎麼對男兵說?

她抱著肩膀,用嶄新的軍服衣袖擦著眼淚,旁邊的李皓用還完好的右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他被咬掉了兩根手指,他剛才便在開玩笑,說自己很倒黴,如果多咬掉一根,他的服役生涯就結束啦,就會判定為傷殘人士送到軍需農場,舒舒服服地走完剩下的服役日期。

大家對他的調侃抱以假裝不明白的笑容。

軍需農場,你以為那裡是人間天堂嗎?

在廣袤的東北方大地上,只有拖拉機才能耕種動輒數十上百乃至上千公頃的土地,而拖拉機需要柴油,但寶貴的柴油到底是優先給生產糧食的拖拉機,還是保衛疆土的坦克軍車,這個問題永遠沒有正確答案。就像戰爭永遠不會在你想要的時間爆發,春種秋收有戰事,那麼原定供應給拖拉機、收割機的柴油就會被挪用。但是總要插秧總要收穫,總要有人去做。

它叫做軍需農場,不叫做國營農場,生產就是戰鬥,這種艱苦,又何必額外去說?

或許在等待新的任務,新的調遣時就會去北琴外的軍需農場幫忙,馬上就要秋收了,而此時延齊戰事如火如荼,想也不用想,最終總有一天很大很大的麥田,要用人一鐮刀一鐮刀去割取。

大家又開始說班長和周墾龍是多麼命大,兩個直接挑戰紅屍鬼的勇士還是好端端活著,雖然“好端端”有些勉強,但全須全尾活著就很好了。

沈如松與周墾龍對視了一眼,他們倒沒什麼可回想的,一個人朝著屍鬼打了一榴彈,轉移了注意力導致自己被撞飛昏死過去,然後救下了另一個準備赴死的人。而沈如松被甩飛時,沒有等紅屍鬼碰到他時,就已經有子彈打穿了他的腰肋,擦傷了脾臟,只是他當時什麼也沒有感受到而已。

至於楊旗,是他循著天亮醒過來的周墾龍的指引,在一個樹洞裡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沈如松。然後有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