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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蘭江上的日與夜 第9章、我的團

見軍士長要發話了,沈如松瞬間正襟危坐,雙手平擱膝頭,其他士官生也皆是如此。聯盟公民大多從小時候起便灌輸鍛鍊了極強的集體意識,加上三年軍校生涯,更是訓練成令行禁止、服從長官的軍人。

軍士長喊了好幾聲“大家隨意些”,士官生們轉了轉眼珠,姿態放鬆了些,但還是那副繃著的樣子。

“我說……”軍士長隨便扒了個條凳大馬金刀地坐下,半開玩笑道:“現在軍校管得夠嚴吶,平時沒少叫首/長吧,是吧你小子?”

這個憨小子真就脫口而出:“報告首/長!是!”

眾人愣了會兒,一個個面色精彩起來,軍士長忍俊不禁道:“得了得了,我許國峰就一老把式,叫我‘軍士長’或者‘老許’也成,今後五六年都是一個部隊的兄弟,都熟絡起來,工作熟悉了越早越好。”

正巧趕上晚訓結束,飯堂裡陸續進來了其他班排的人,索性當著眾人面,士官生們自我介紹了遍。

沈如松分去了延齊團的2營1連,是1排2班長,他自然格外注意了本排的1班長與3班長。1班長叫做趙海強,面板黝黑雙眼有神,他同樣是士官生,不過並非出自沈如松所在的工程兵第一士官學院,而是第二學院。

復興軍百萬員額,建立了數十座軍校為部隊提供不同專業需求的人才。上到培訓精英參謀的天海軍事大學,中到培養基層軍官、飛行員、水兵的三軍學院,下到士官學院。數量之多,難以盡數。

3班長則是個姑娘,辛婕。她不像其他女兵一樣留著齊耳短髮,而是剪著與男兵一模一樣的寸頭。

辛婕彷彿是察覺到沈如松投來目光,瞥來眼神,那股子淡漠意味讓人不由得呼吸微微一滯,她自我介紹也只是簡單的一句話:“辛婕。”沒任何多餘的肢體動作。

這裡是軍營,又不是相親大會,沈如松肯定不會閒著說自己喜歡愛好,雖不至於像3班長辛婕那麼簡單,也只是說了自己的職務和畢業院校,與大家混個臉熟罷了,畢竟一個連裡的,沒有什麼意外,真會和許軍士長說的那樣,相處個五六年。

按照慣例,班長應該是有服役經驗的老兵優先,聽湊過來低頭私語的趙海強說,辛婕她就是服役了一年的老兵,也不是士官生,而是戰鬥兵。

“一年就做班長?早了點吧。”沈如松驚訝道。通常來說,服役第二年且表現優秀計程車兵才有資格選為班長,倒不是說第一年一定不可以,而是沒經過士官這樣的專業培訓,難帶好手底下的兵,更何況戰鬥工兵是十三人大班制,管理難度比普通步兵九人制班組更高。

“去年鳳林戰役,3班只剩下她一個。”趙海強低聲道。

沈如松看辛婕的眼神頓時不同了,難怪她眼神如此淡漠,在屍山血海摸爬滾打幾個月,身邊戰友一個接一個陣亡。

全班只剩下了她一個,她還能不做班長嗎?

沈如松這才悚然發現,整個1連,九個班,竟然只有兩個上年的班長!其餘要麼是新來計程車官生,要麼是火線提拔事後追認的老兵!

整個連隊都打空了!

想通這節的不止沈如松一個,士官生們之前便聽說了延齊團去年傷亡慘重,到底事沒發生自己頭上,覺得無所謂,這下到了部隊,老人死新人頂的場面真切發生在自己身上了,初來乍到之下,怎能不沉默?

見氣氛低落了,許國峰站起身,軍士長臉龐溝壑四起,令猶如霜雪林子裡的老松樹皮,他揹著手,看著這群臉蛋青稚胡茬沒兩撮、連軍銜章都還沒授的後生們,說道:

“老許當了十四年兵,也帶了十四年兵,要是擺資歷,我和團長算是同年兵。今天這場面,你們說我見了多少次?”

“我知道你們一個個心裡想的什麼,低頭不講話不就是慫了?”

軍士長扶著武裝帶,眼神威嚴,掃視過鴉雀無聲的眾人,緩緩說道:“慫?說好聽叫謹慎,說難聽就是軟蛋,謹慎和慫包間就隔著一條線。怕?怕死也得當兵!怕?怕不是壞事,大家都兩個肩膀夾一個腦袋,見到活屍嗷嗷叫,見到夜魔吃人肉,怎麼不怕?”

“怕了,才不會目中無人,才不會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我知道諸位都是龍山出來的人才,心氣高,都想提幹,但是在這裡,在延齊基地,走不出三百公里地,就是鳳林廢墟,今年要打,明年要打,年年要打,直到打下來為止!哪年不死人?去年團裡損失了四分之一人,這就叫慫了?老許入伍的第三年,整個師在千山打空了三分之一!畸形種戰爭,你們知道的!”

沈如松面色肅然,現在算是稍微和平的時期,放在十年前,2072年,正是畸形種戰爭進行到高潮。復興軍對各大城市廢墟全面進攻,與數以百萬計的嗜血畸形種拼死作戰,一個師一萬人,投入到巷戰,不出一個月就剩三千人。聯盟的東北地區,戰前有八十九座人口過十萬的城市,在2071年,復興軍僅收復了其中的三十二座,到2074初,只剩下鳳林、會寧兩座巨型城市廢墟因盤踞了最後的黑暗種異獸才未被解放。在這四年間,血灑故土的復興軍將士何止萬餘,十萬餘?

那是一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