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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蘭江上的日與夜 第262章、紫堇草(下)

「還不確定,我比較傾向於鑽研學術,畢竟復興軍就是為了保護我這種埋首書卷的女孩,‘我正是他們要保護的那種文明,伯特曼·羅素。」顧修韻手扶著臉頰,慵懶之色盡顯。

溫平海認真端詳著顧家這一代唯一的女兒,她有一位兄長,顧修文,馬上畢業的文學博士。溫平海見過幾次,都說文學家的筆該有靈魂,但溫平海卻沒在顧修文的文字裡發現什麼格外出彩之處。

人都說歷史有趣有溫度,但聽故事是一碼事,真正鑽研史料又是一碼事,不過溫平海知道,顧修韻不像是捨得青燈古佛的女子。

於是他決定繼續試探。

「歷史是研究過去人過去世界的蹤跡,由此來部分推測現今未來的命運走向,允我冒犯,有些無趣且可悲。」

顧修韻眨了眨眼睛,她不會在外人面前輕易動怒,反唇相譏道:「從政是命運問題嗎?我看來更無趣更可悲,這是眾所周知的政治非理性主義。」

我覺得她掉進去了。溫平海心想道,未來的政治對手親口說從政是無趣且可悲的,有什麼比這個更讓他感到有意思?

「從政如同在生活中一樣,直覺比智商更重要。」辯論過幾句,溫平海不打算欺負後輩了,總結道。

「恩斯特·榮格爾。」顧修韻脫口而出道。

「看過名家著作,不代表您真的理解了內中思想,未來的歷史學家小姐。」溫平海並不意外顧修韻讀過榮格爾的著作。「這句話我們聽得耳朵起繭子了,但我還是要說,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榮格爾是獲得過藍馬克斯勳章的軍人,他理解戰爭,明白政治決定戰爭,廣域視角看待問題是好的,前提是你精研了。」

顧修韻並未露出思索或是羞惱的神情,相反,她從容以對:「我並非純粹思辨學究,我最初報考的是陸軍裝甲兵學院,您的發麵團同學動用關係把我刷出複試,所以,我也有一句話還贈給你。」

「毀滅性的靈魂是令人愉悅的,其唯一的目的就是騰出空間。」

「誰說的?」

「瓦爾特·本雅明,在我看來,哲學家屬性勝過文學家屬性。」

顧修韻看到第三執委在飲酒不再交談,她知道時間差不多了,於是舉杯問溫平海:「敬真正先賢們。」

「敬真正先賢們。」

顧修韻一口氣飲盡杯中果酒,趁宮裝麗人為她斟酒時,她端詳著這個年紀和她幾乎一樣大的女孩。

豈能不失望呢?

於是顧修韻奪過溫平海那杯剛斟滿的紅酒杯,在後者驚愕眼神中仰脖喝盡,臉頰豔如蘋果,她扭頭抬著下巴,對著溫平海說道:「你讓我失望了,老學長。」

「我會毀滅你們,好為我們這一代騰出空間,無論你們是否願意,世界必然是我們的。」

「祝你有個愉快晚上,***先生。」

說罷,顧修韻掃了眼還是保持一個姿勢的少將父親,雙手放於膝上,眼中漸漸黯淡的吊燈,她像是自言自語道:「我的義務盡了。」

隨後,這個即將邁入成年的女孩起身,在第三執委敲杯致意前走出宴會廳,她在決定聯盟命運與她的命運的人們發言前離場。她孤單地穿梭在手捧銀盤的宮裝侍女衣裙長長流蘇投下的幻影裡。

人造太陽變作了月亮,如紗薄霧於紫海之上,她摘了一朵小小的紫堇花佩在胸前,輕輕地唱道:

「緘默的你啊,明明寫了信

卻害羞地匆匆融化~

卻害羞地匆匆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