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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風起一羽 第4章 羊雜豆皮

路小飛驚得魂飛魄散,拼盡全力雙手急轉,手法如封似閉護在身前,欲要擋住那驚天一劍。

而他的雙手,赫然多了一副黑色的手套。

就聽空氣中發出“錚”地一聲,那口飛劍刺到路小飛胸前雙掌之間便頓了一頓,彷彿劍鋒被一張無形的網夾住。但劍勢餘威不減,那劍尖寒芒倏吐,一絲劍氣刺進胸膛,登時血肉綻開,將路小飛震得口嘔硃紅連退七八步,腳跟撞到身後的牆壁方才停住。

路小飛雙手並未抓住劍鋒,只是雙手十指向外箕張,緊繃得鮮血直冒出手套。原來他的雙手之間竟有一根細若髮絲的銀絲,被他雙掌十指拉扯著猶如一張蛛網,將飛劍牢牢鎖住,所以才會發出猶如金鐵交鳴的聲音。而那銀絲想必異常堅韌鋒利,在路小飛極力控制之下竟割開了他的手套,以致雙手鮮血直流。但那劍上所蘊藏的巨大力量依然將他雙臂震得劇痛,而那絲劍氣卻隨著他自身真氣的遊走而竄入內腑,頓時渾身經脈如遭火焚一般炙熱。

路小飛心頭驚駭無比,他沒想到這個年紀輕輕的道士,竟然會有如此超凡的武功修為,更練成了武林中神話一般存在的御劍之法!他更不知道的是,年輕道士只是想將他留下,所以出手並非全力,否則這一劍之威,路小飛是萬萬接不下的。

二人交手不過在數息之間,路小飛拼力一擋便已負傷!他膽寒之下豈敢戀戰,雙手揮舞,掌指間銀絲與劍鋒之間錚然之聲再響,便將那口飛劍擊得一偏,隨即聚起餘力縱身而起,猶如兔起鶻落,狼狽落入另外一條巷道中遁去。

而那年輕道士此刻依然站在原地一動未動,目送著路小飛消失了蹤跡。他雖心有不甘,卻也沒有急躁,就見他手上劍訣再引,那口飛劍如有靈性般倒轉飛回,一道流光落在葉素真手上。

劍長三尺,劍相渾然天成卻又雍容華麗,劍鋒冷芒流轉如一泓秋水,正是崇真鎮派名劍——太一。

據說數十年前,呂懷塵找到天下第一鑄劍師太息公求劍,太息公為他親手鑄成了三口寶劍,一口名曰“曬衣竿”,為崇真前任掌教呂懷塵早年佩劍,一口名為“淨業”,呂懷塵傳與大弟子齊華陽,第三口劍便是“太一”,即為道家“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之寓意。據傳此劍不但能斷石分金削鐵如泥,更有劍靈蘊藏,有風華絕代之神威,所以被呂懷塵奉為崇真的鎮派之兵,非凡俗弟子能可匹配,所以數十年來這口劍從未傳與門下弟子,江湖中人只聞其名而未見其容。而如今葉素真竟能佩此神劍,足可證明呂懷塵對他是何等的看重了。

而說起崇真三口名劍,最有意思的就是呂懷塵的佩劍“曬衣竿”了。這個名字初一聽,無論如何也與一口劍搭不上關係的。據說這口劍之所以會叫這個奇怪的名字,來源於當年劍成之後,呂懷塵前去取劍,不想半路遇到暴雨,自己被淋成了落湯雞。他見太息公的鑄劍爐旁有一口黑沉沉的看上去像是殘次品的廢劍,於是就將之取來當作了曬衣服的杆子。太息公見後啼笑皆非,便說這就是他呂懷塵的劍了,讓他給劍取一個名字。呂懷塵知道真相後卻並未失望,說道:“道法天地,一眼即緣。今日我用它曬衣,那不如便順意而為,就叫曬衣竿罷。”於是這段故事傳出江湖,被武林中人引為軼事。

卻說葉素真手持太一,俊秀的臉龐已有凝重之色。他目光緊盯著眼前,好像發現了什麼。

隨即,就見他忽然撩起衣襬隨手一揚,那片衣衫便忽然無聲的在身前被切成了兩段,年輕道士眉頭一皺,低聲自語道:“好厲害的陷阱!”

就在陽光之下,巷道之間,葉素真所站之處的周圍竟隱隱有一絲絲的銀光晃動。若不凝神細看,根本不會發現這條巷道已經佈滿了一根根細若髮絲的銀絲,這些肉眼難見的銀絲縱橫交錯猶如一張巨大的蛛網,而葉素真就站在蛛網中間。

而這些細若頭髮的銀絲,竟是鋒利異常,若非葉素真早有察覺及時停住身形,否則在毫無所察的情況下貿然闖進這個陷阱中,只怕頓時就要被分屍當場。

好一個厲害的陷阱!葉素真不由得暗自背心一涼。難怪那人會在巷道中用古怪的身法撤退,原來就是在那時趁機佈下了一個掩護的屏障陷阱。這份冷靜的應變心思,當真令人細思極恐,非常人莫及。

“那人既然有如此精心的計劃佈置,那定然與李遠松暴斃一事脫不了干係。”葉素真吐了一口氣,手腕運轉中太一劍芒流轉吞吐,向周邊那片銀絲蛛網劈掃出去。一陣金刃相擊之聲接連響起,那片銀絲所佈的陷阱頓時被斬斷。

“這銀絲不但鋒利,而且極為堅韌,難怪那人能戴著手套接我一劍。這銀絲如此厲害,不知出自何處?”葉素真小心翼翼地蹲下去拾起一根斷絲仔細觀察,卻不知答案。終究是自己初入江湖,太多複雜奇怪的事情都太陌生了。

葉素真回劍歸匣,將那斷銀絲收好。想起李家院子裡還有兩具屍體,他就不由雙眉一皺。

一場原本鬧熱的退隱儀式,卻突然成了喪命之災,這始料未及的變故,是誰都沒有想到過的。而他葉素真才一步踏入江湖,便遇到了這離奇詭異的事,看來這個江湖,果然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平靜。

年輕道士輕嘆口氣,習慣性的敲了敲腦門,“師父啊,您知道我向來就不喜歡沾染是非,卻不曾想才一下山就在是非中。這一趟江湖之行,到底是對還是錯?”

李遠松曾是崇真劍派的弟子,如今就慘死在葉素真眼前,不論於情於理,他都不可能袖手旁觀。可是李遠松與霍震東死得如此離奇,而那個形跡可疑的人又非等閒之輩,種種跡象表明,這一場死亡變故並不簡單。

“真是頭疼啊。”年輕道士再次嘆了口氣,他抬頭望了望當空的太陽,卻覺得忽然有些冷了。

三日後,東臨小城,酉時。

東臨城是一個位於距離常州百里之外的小地方。地方雖小但卻地處交通要道,是以八方人流聚集來往,頗為繁榮。

時值初夜酉時,東臨城內已是燈火輝煌,人流如織,正是夜市開始之際,是以熱鬧非常。在城東一處較為僻靜的街頭轉角處,有一個老人擺了一個攤位賣羊雜湯,儘管是小本經營,但老人已經在這裡擺攤了十幾年,總還是有人來經常光顧他的生意。雖說不能靠這點買賣掙一個大富大貴,但掙些散碎銀兩聊以度日,也算不錯。

老頭子姓陳,約摸著也有六十出頭的年紀了,他張羅著這個羊雜湯小攤子已經十多年了,雖然沒有鋪面,也沒有好的地段,可是他手藝卻很好,由他做出來的羊雜湯味道地道鮮美異於別處。所以在此地附近小吃這一行裡,老陳頭也算是一個有名氣的人。

羊雜湯攤子雖然地處偏僻,可是這個地方卻還算乾淨平坦。竹竿為柱,茅草為頂,架起一個簡單的棚子,一個不算大的火爐子,一口大鍋,三張小桌,就是老陳頭做生意的家當了。正是華燈初上的時辰,老陳頭掛起了兩個燈籠,然後坐在火爐子旁邊,拿起一個小茶壺喝起茶來。

時辰尚早,這個街頭轉角處過往的人並不太多,老陳頭的生意也就頗為冷清,現在也就只有一個客人。

那是一個年輕公子模樣的客人。老陳頭嘴裡呡著茶水,眯著一雙幹沽的眼睛朝那客人望去——看上去不過二十六七歲的年紀,飄帶束髮,穿了一襲黑衣白襟的寬袍,雖不華麗,但是眼尖人一看就知道那一身衣裳布料質地卻是上等。生得眉目清秀,相貌倒也算俊朗,只是臉上少了些血色,在三月初春的冷夜裡便顯得有些蒼白消瘦,初一看,卻有些讀書人的斯文氣。老陳頭一大把年紀了,見過很多的人,所謂閱人無數,所以他從那年輕人斯文的外表中還看出了幾分從容淡定的氣度來。

年輕公子正低頭喝著羊雜湯,想是這羊雜湯味道的確鮮美,他一邊喝一邊挑動著兩道劍眉,還不時地咂巴著嘴,似乎回味無窮。

老陳頭放下茶壺,起身走到火爐旁,朝爐子里加了兩塊乾柴,不多時火候大盛,那口鍋裡也翻騰起來,騰騰冒出熱氣。老頭子揭開鍋蓋,頓時一股濃烈的香氣隨風飄出,令人聞之口饞。

老陳頭熟練的用一把長勺在鍋裡翻攪,以此來掌握著羊肉與羊雜碎是否入味。他翻了片刻,微微皺眉,想必是火候還不夠,他又重新蓋上了鍋蓋。

“這羊雜湯當真味道不錯。老掌櫃,再給我來一碗吧。”唯一的年輕客人開了口,面前的碗已經空了,他笑意吟吟的望著老陳頭,顯然意猶未盡。

“好嘞,這就來。”老陳頭趕忙應聲,麻利的揭開鍋蓋,重新舀了一碗羊雜湯。他見年輕人態度溫和,所以對他頗有好感,於是在湯裡就多加了幾塊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