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英山內,正是梨花時節。小樓之東,白錦無紋的梨花開了一樹又一樹。梨園之上,一輪滿月灑下溶溶銀光。小樓西畔的欄廊,浸著碎碎的瓊光。靄靄浮光裡,白漆的窗欞像極了一片軟皺的琉璃。
夜煙冪冪,晚燈點點,小樓的二層已燭光泛紅。
蘇小小的七人隊與王右丞、王仙兒和花榮在隔座對飲。互相猜鉤嬉戲,分組行令。
王仙兒作噤聲樣,小指勾起了一根蛛絲,對案肚子鼓成西瓜的蘇小小立時張開了嘴。她微微一拉,一隻酒溼淋淋、肥嘟嘟的人面蜘蛛從蘇小小舌頭上被拽了出來。
蘇小小又瘦成玲瓏柳腰,伏在案上不住地說:“吞它時辛苦,拔出它時更艱辛難忍。”
王仙兒戴著面具道:“若你聽我的意見,坐在馬桶上把它拉出來,也不會這麼痛。”
蘇小小紅著臉,埋頭在一女隊員懷裡,支支吾吾地說:“右丞,你妹妹說話好沒臊。”
王仙兒將人面小蜘蛛甩在地上,它慢慢鼓成牛犢大小,八隻爪毫無章法地在地板上劃拉,口器裡吐出一串串酒泡泡,儼然是喝醉了。
“它怎這麼大?!”蘇小小那女隊員驚歎。
另一人接腔說:“畢竟它替隊長喝了45斤二刀燒啊。”
“哈哈哈!”一群人笑作一團。
花榮正是在賭場裡提醒王右丞應改稱“紅豆豆”為“紅蟲蟲”的人。他與王右丞在“格鬥骰”裡並肩作戰,輸了個底掉。王右丞遂拉他入夥出老千,在人群裡做幫腔的外援。看似要以蘇小小酒量取勝,實際上是要以快酒制勝。因為王仙兒的小蜘蛛喝多了就會不受控制,變大爆開蘇小小肚皮。花榮正是快速倒酒,把控斗酒節奏的關鍵。
喝醉的蜘蛛趴在牆上,好不瘮人。花榮彈出一朵白花紮在它肚子上,須臾白花變綠,蜘蛛又恢復了大小爬到王仙兒袖裡去了。
蘇小小驚歎:“花師兄能以花吸酒,早知這喝酒的苦差事交給你來做。”
花榮笑道:“我但凡用一絲靈力,會立時被一些高手瞧出破綻。此時一定被王右丞賣去妓館做龜奴掙錢哩。”
蘇小小拍著王右丞說:“你這麼義氣,才不會幹出這種賣友的事情呢,對吧?!”
王右丞結結巴巴地稱是,心說:“若輸了,你這會正在青樓賣藝呢。”
刨去幾個職業賭手的那份,今晚足掙(騙)了210多萬的錢,王右丞建議三隊人平分。
花榮執意不肯,只拿了50萬,匆匆地就跑下了樓。
“哥哥哪裡去?!”王右丞扒著欄杆,朝著他背影喊道。
“與你們喝酒實在沒趣,我去找些大人的樂子,你不懂!”花榮說完,便消失在玉樹瓊苞堆雪的梨園中。
王右丞數出90萬的票子給蘇小小,自己仍只拿70萬。
蘇小小也不肯。此斗酒局全憑王右丞策劃周密,想到了所有可能性的意外,才確保萬無一失。自己和隊員不過是個演員而已,哪能多分錢。
“你還白捱了一頓打,這錢我...我不能要”,她從青城那兒也沒領過這麼多錢,厚厚的票子十分燙手。
她隊員也紛紛說只需50萬就好。
王右丞硬塞給蘇小小,說除了王仙兒能吃以外,自己沒甚花銷。
蘇小小几人千恩萬謝,說了一會話也告辭走了。
“怎麼都跑了?”王右丞有些意興闌珊。
“酒喝光了,他們當然走了。樓下傻狍子們做的菜這麼難吃,簡直像草料!白花了一萬多錢買這些頂級雪花牛肉”,王仙兒說著便將所有菜倒進嘴裡。
樓梯上突突跑來個狍子女妖,支稜兩隻毛茸茸的耳朵,指著她道:“你這隻說話忒難聽,俺們這幾隻都愛吃!”
王仙兒撲過去,要與她廝打,“我瞧你肉好吃,先割一塊來。”
王右丞摟腰抱住她,對狍子女妖道:“姐姐們沒有事就回去歇息吧。”
狍子女妖傻里傻氣地說:“恁幾隻房裡的浴盆已倒好了水。你和兩隻母的一起洗洗澡,俺們幾隻這就走了。”說完晃著一團尾巴,突突地下了樓。
小福女一直在修煉雙仙鈴,也沒下來吃飯。
“叮鈴鈴”一聲悅耳的鈴音傳入二樓,接著有乾癟嘶啞的聲音在吟唱咒訣,妮妮喃喃個不斷。
王右丞與王仙兒相視一眼,說:“你福兒姐怎麼老成個婆子嗓子?”
“她不會變成桑蟲那老東西的樣子吧?這也太醜了!”王仙兒道。
王右丞想到桑蟲上師老醜的神態,急忙拉著王仙兒上樓。
“喂,福兒姐,你...你修煉咋樣了啊。別太心急,你可是咱們隊的顏值擔當。若變成老太婆,就不...”他怕小福女依舊衣不蔽體,遂站在門外小心翼翼地問。
門吱嘎一聲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