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軍以來,有三個人對他恩重如山。
其一是沙井堡張百戶,其二是大將軍藍玉,其三則是恩師瞿能。
藍玉對他百般照拂,恩重如山,退一步萬步講就算是他對自己圖謀不軌,但朱巔峰恩怨分明,那些大恩雖未言謝,卻也始終銘記心頭。
倘若藍玉有難,朱巔峰勢必不會袖手旁觀,更不會與他劃清界限,他心中的良知不允許他做出這種忘恩負義的卑劣行徑。
鄭詳聞言長嘆了口氣,起先並不準備告知朱巔峰實情,但回想起藍玉對這小子的親近照顧,猶豫片刻之後還是選擇如實相告。
“我們抵京之前,北疆那位已經返京多日,參加太子殿下的葬禮。”
“原本相安無事,誰知葬禮之後,北疆那位在這個敏感時刻,突然向皇帝陛下進言,稱‘諸公侯驕縱不法,將有尾大不掉之憂’!”
頓了頓,鄭詳眯著雙眸環顧四周,確認無人旁聽後,這才附耳上前用極低的聲音解釋道:“皇上已至暮年,對大明的掌控力與日俱降,故而這疑心病越發嚴重,加之太子殿下突然就薨了,粉碎了他所有的心血與希望,皇帝陛下的性子更是喜怒無常。”
“眼下襬在皇上面前最迫切的一道難題,便是重新冊立皇儲,然而朝野皆知的兩個人選,都與淮西武夫尿不到一個壺裡去,陛下自然更加忌憚當初與太子爺交好的公侯將校,北疆那位偏偏在此刻進言,傻子都看得出來,他想要做什麼!”
“這些隱秘都是家父所說,你心中清楚便是,萬萬不能告知旁人,更不可參與其中,現如今的你位卑言輕,這些腌臢事情交給他們那些大人物處理便是,好好待在西營駐地,避免成為他人攻訐大將軍的把柄,聽明白了嗎?”
這番肺腑之言,朱巔峰自然懂得,略顯不安地點了點頭。
如此看來,藍玉大將軍這次……當真是危險了!
按照朱巔峰印象中的那個大明,正是因為太子朱標暴斃,布衣大帝朱元璋有意扶持皇長孫朱允炆上位,故而心狠手辣地一手炮製了“藍玉案”,將藍玉這些驕兵悍將、公侯將校殺了個乾乾淨淨,為他的好聖孫鋪平上位的道路!
然而朱某人也從未想過,這其中還有著不為人知的隱情,比如說鄭詳口中的“北疆那位”。
“這其中的厲害關係我自然曉得,斷不會蠢到告訴旁人,不過鄭老大,‘北疆那位’到底是誰?他又為何如此行事?”
此話一出,鄭詳滿臉驚駭,確認朱巔峰不是在開玩笑後,苦笑著低聲解釋道:“還能是誰?當今天子第四子,人人稱頌的大英雄,十一年前就藩北疆重鎮燕京,壓得兩座廟堂抬不起頭來的燕王殿下,朱棣!”
朱棣!
果真是他!
不知為何,朱巔峰聽聞這個名字,整個人瞬間緊繃,一副如臨大敵、如墜深淵的模樣,彷彿回到了陰森滲人的六盤山,與那頭猛虎廝殺搏鬥,正面對著那張血腥可怖的猙獰巨口!
鄭詳並未察覺到身旁人的異樣反應,反倒是摸著下巴冷笑道:“呵,咱們這位‘大英雄’,可是遞給了皇上一把利刃,希冀著上演一場‘借刀殺人’的好戲啊!”
“就是不知道,皇帝陛下究竟屬意哪位,但我等淮西武夫,似乎都逃不過被清算的下場啊,尤其是鄭國公常家與涼國公藍家,必定會被抄家滅族!”
抄家滅族?
朱巔峰苦笑著搖了搖頭,並未多作口舌。
藍玉大將軍可是被剝皮揎草,族誅三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