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人早將茶水沏好,只待一喚,便端將上來。
三人各自品茶,短暫沉默,這是切入正題之前的必要準備,以便理清思路。
金面餘正堂本來是豪爽之人,但他見苦餘方丈口氣太也託大,張口便是少林寺武林北斗,顯見對閻羅老祖的龍鳳雙珠不屑一顧,這等驕躁,與佛家的宗旨相去甚遠,且於此事無益。所以不知說與他好呢,還是乾脆打啞謎。
又細一思量,覺得苦餘方丈的態度倒也並不悖理,數百年來,少林寺確乎是武林第一大宗派,素來執江湖牛耳,說是武林北斗似乎也不為過。
十六年前,閻羅老祖打遍天下,只因他的武功已然登峰造極,深不可測,故雖殺人無數,卻沒有人找他尋仇。
當年少林寺掌寺的是苦餘的師兄大悲方丈。大悲方丈的一指禪功業已出神入化,竟也敗在了閻羅老祖的閻羅八式之下,臉上深感無光,便藉口閉關修煉,將方丈之位讓於師弟苦餘。
苦餘接掌之時,即面對少林寺數百名寺眾,誇下海口,說是讓少林寺武功發揚光大,有朝一日重創閻羅老祖,不負武林同道的眾望所歸。
苦餘的武功當時較之師兄大悲,本難分軒輊,只因大悲為兄,修煉心性,參悟教義頗深,故被擁戴方丈。那苦餘早有不滿之意,只因眾意難違,又無可乘之隙,才隱忍下來。
當大悲敗在閻羅老祖手下之時,對苦餘來說,正是千載難逢的良機,是以他未曾費吹灰之力,便遂了心願。
苦餘方丈也當真了得,十數年來足未出寺,一心練功,那少林絕學地獄神功據說已經練到第十七層,雖行功未滿,但威力已是震驚人寰,尋常兵刃拳腳焉能望其項背。
金面餘正堂思慮忡忡,雙手掌心已沁出冷汗。
心道苦餘方丈若與閻羅老祖爭霸武林,自己卻夾在中間,可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然則總而言之,這苦餘方丈是自己請來的,自不能怠慢,遂開口試探道:“苦餘方丈十數年來未履俗塵,想來神功已行圓滿了吧?”
那苦餘兀自端著茶盞,呷一口茶,眼睛未抬,道:“這地獄神功乃是武林絕學,也是少林寺鎮寺之寶,簡言之,此功分十八層境界,尋常人即便修煉一生,也不過能練到第十層。所幸老衲資質尚不算差,窮十六年之力,已登第十七層境界。”
只見他呷一口茶,又道:“須知此功越往上練,越是不易。便是老衲,登第十八層無上化境尚需付出十年努力。不過嘛,這第十七層的功力,老衲自忖對付閻羅老祖也有餘裕。”
餘蛟坐在一旁陪客,對苦餘方丈的傲慢頗不以為然,只擔心苦餘出面反而把事情激化,心中焦慮,卻是不便插嘴。
父子息息相通,那餘正堂也是這般心思。紫紅的臉膛寬厚一笑,道:“餘某手書想來方丈大師已看過,若非不得已本不敢勞動方丈駕臨。這臘八之帖確非出自餘某之手。餘某向來珍視武林和平之局面,再者說,餘某縱有天大的膽子,焉敢將武林同道玩於股掌?是以請方丈大師出面主持公道,但求將這場風波平息下去,萬不可因餘某大動干戈,傷了同道和氣。”
這餘正堂之言甚為得體,既給了苦餘方丈十足的面子,又表明了自己的心跡。至於苦餘方丈是否同那閻羅老祖一較高下,卻非餘正堂初衷,也暗示他不願叫苦餘方丈假公濟私。
苦餘卻道:“餘施主於江湖之中也是響噹噹的人物,卻怎的如此膽小怕事?向來武林邪不壓正,我輩浩然正氣自不能輸於邪魔外道!至於後天的臘八大會,有老衲在此,諒那魑魅魍魎還能尺水興波不成!”
餘正堂道:“如此多謝。”
瞧他面色仍是憂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