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理由接連被否,方瑾也不氣惱,靜靜望著方鵬,再次開口道:“那還請問父親大人慾何為,強拿公孫?”
抬頭望向牆上的兩句詩聯,方鵬沒有急著回方瑾的話,反而是露出一副追憶的神色,頗有些迷惘的開口道。
“我這一生戰功不少,得到的賞賜也不少,但卻唯獨偏愛這副詩聯,你知道原因嗎?”
見方瑾疑惑皺眉,方鵬的臉色訕訕了幾分,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接著開口道:“因為這副詩聯是我的榮耀開始,但也是無數將士的墳場。”
“兩百餘年的時間裡,我南越一朝與黎人部族征戰不休,無數將士披肝瀝膽,寄身刀鋒,才換來南境之地千萬黎庶的安居樂業。”
“而今天,就在前方將士浴血沙場之際,他公孫言琪卻勾結黎人,私賣軍器,如若我放過了他,那還有何顏面去面對南境十萬將士?”
從一開始的平淡似水,到後來的聲嘶力竭,方鵬的情緒很激動,渾厚氣血震得周身甲冑嘩嘩作響,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充斥在方瑾周邊。
望著此刻的方鵬,方瑾心間的陌生感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欽佩,對一位沙場將軍的欽佩。
誠然,對方瑾而言,方鵬不是好一個父親,對母親而言,也不是一個好丈夫,但在南境將士的心中,他卻是一個值得用性命追隨的統帥。
出身貴胄,卻不惜命沙場,權勢日盛,卻不藐視人命,功勞巨大,卻不忘卻本心,這就是方鵬,一個合格而又優秀的統帥。
“竟然父親大人心意已決,我自不會多勸,但我還有一個請求,還望父親大人成全。”
方瑾是瞭解自己父親得性子的,竟然無法勸阻他,那麼也只有另闢蹊蹺了,以求將影響降低到最小。
疑惑得看著方瑾,方鵬長舒了一口氣,平下心來之後,開口問道:“父子之間談何請求,但說無妨。”
“我想請父親大人將令劍交給我,讓我去捉拿公孫言琪。”
“什麼?這不可能,你的前程遠大,絕不可因為此事耽擱,此事休要再提。”
方瑾可謂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一開口便把方鵬嚇了一大跳,不過待方鵬反應過來之後,沒有絲毫猶豫便給拒絕了。
雖然心中頗為幾分暖意,但方瑾還是沉著一張臉繼續說道:“父親大人不必一口否決,且細聽我一言。”
“公孫此事事關重大,牽涉極廣,若父親大人以護黎中郎將的身份強拿公孫,那麼外界就會對我們方氏揣測不休,到時就算太子與皇后心胸廣大,但在群起的言論之下,難保不會開刀方氏,雖然我們方氏不懼,但豈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但如果父親大人並沒有出面,而是由我前去捉拿公孫,那麼事後完全可以說我年歲尚小,行事莽撞,這樣一來可以降低言論的影響,二來也可以找個臺階給太子他們,豈不是兩全其美乎?”
緊盯著方瑾臉龐,看著他高談闊論的模樣,方鵬彷佛在方瑾身上看到了父親的身影,兩人都是這般的自信,甚至於自負。
在時間印證之下,自己的父親毫無疑問是成功的,但現在的方瑾呢,這個答案方鵬不知道,但既然身為父親的角色,又有什麼理由不支援自己的孩子呢?
沒有更多的語言了,方鵬默默解下腰間的佩劍,雙手遞給了方瑾,輕聲的說了一句:“你,真的長大了。”
本以為還要費上一翻口舌,但卻沒想到方鵬如此直接,而方鵬的這句話也令方瑾突然一下楞住了,心中不知覺的湧上一股莫名情緒。
穩穩的接過令劍,方瑾微低下發紅的眼眸,堅毅的開口道:“還請父親安心,孩兒定然會為南境將士拿下公孫言琪,討個公道。”
言罷,方瑾徑直轉身便走,彷佛沒有絲毫留戀,只徒留下身後欲言又止的方鵬,靜靜望著方瑾的背影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