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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雙兔分途走

張徹回過頭來,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她滿含凜然怒意的眸光。

有多少年,沒看到過她露出這樣的神色了?

他突然一陣恍惚,面前那容顏似乎小了一圈,那時候她正拉著自己手,站在自己前面,面對著自己的爸媽都凜然不懼,為自己抗辯著並非淘氣吵鬧去捉弄別人,而是那個人先不對,罵了鄰座的老奶奶。

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情很不好。本來是抱著解決問題的打算前來……本來想到昨晚的電話、美嘉的哭泣,心情就不好;本來今天要來見她——又要來見她,心情就不好;本來早上對練又被揍翻心情就不好;本來姐姐走之前竟然罕見地沒有叫他起床心情就不好。

本來,心情就不好。

張徹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了一抹譏諷的笑意:“仗勢欺人,一時得勢。我現在看起來,是不是特別像電視劇裡的反派?你們一個二個,都是抱著大義凜然團結一心的正義夥伴,消滅我之後就可以天下太平?”

燕語霖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迷茫,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張徹,小時候從未見過,到這麼多年不見陌生,就更沒見過了。

丁小沁從鋼琴邊站起,警惕地站到了燕語霖的身後,她也從未見過這個樣子的張徹,面前這個男生,真的是暑假裡初見的那個猥瑣男孩?

甩甩腦袋,將雜念從腦中甩去,她堅定地站在霖霖背後,不管怎樣,她直覺現在的張徹給人一種非常危險的感覺。

“你……”

燕語霖皺了皺眉,正要說話,張徹卻搖了搖頭,打斷了她:“小時候……”

他說著,步子也逐漸向前。

他要對社長動手?!

這下所有人都不幹了,包括許景騰在內,都慢慢走了上去,形成一個包圍圈,將他包在裡面,安靜地看著他。

燕語霖也不再說話,只是緊緊地盯著他。

張徹渾不在意,繼續向前走著,嘴裡也不停:“小時候,你跟許多女孩子關係都不好。姚娜、美嘉、我姐、雪琳、還有貝貝,除了你姐姐和我妹妹,大家其實都離得你很遠,她們有點害怕你,我知道你內心其實也有些看不起她們。”

“可是那沒關係,女孩子有自己一點的小小性子和高傲是可以理解的,許多時候也顯得可愛。我努力讓大家在一起能快快樂樂一起玩,歡歡樂樂把童年度過去,長大之後能把這當作一段美好回憶,想起來能面帶笑容,重逢後還能微笑,就已經很好了,我一直是這麼想著的。”

教室裡本來空間就不大,他走到了燕語霖身前不遠,兩人中間僅隔著一張桌子,周圍人組成的包圍圈也越來越小。

燕語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緊緊咬著牙,腮幫子因為牙關肌肉緊繃,臉部輪廓更加秀美精緻,鬢角的頭髮柔婉如雲如水,微微垂下一絲便讓人有幫她挽到耳後的衝動。這樣的傾城之色,單論容顏,在張徹認識的所有女孩子中,誰也不及她,恐怕只有等妹妹長大,或可一拼。

張徹臉上的冷漠和嘲笑卻越來越明顯,也越來越放肆:“當然,我沒有想到,人性哪兒是那麼好掌控的東西,大人教育哄好自己的孩子都還那麼難,又何況我呢。你們的人生軌跡,我從沒想過要去幹涉什麼,有些人經歷大變,還可以對我露出溫柔熟悉的笑容,有些人安穩平凡,有了自己新的小夥伴,偶爾遇見也很驚喜地跟我打招呼——語霖,妹妹說我小時候其實最喜歡你。我後來自個兒仔細回想了想,好像是這樣的,搬家後第三年你斷了聯絡,我其實不高興了蠻久。”

許景騰臉色大變,丁小沁怔怔地看著他,似乎沒想到他竟就這般直抒胸臆,大膽地將常人恐怕覺得無比羞恥的童年憧憬平白地說了出來。

燕語霖眼底似飽綻了無數光彩,閃爍又熄滅,她依然沉默,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我其實不知道你們在二十七中,來這裡唸書純屬偶然,也可以說是一種緣分。坦白說,重逢之後,我還挺高興的。”他搖了搖頭,右手略微抬起,又放了下去,“你長大了許多,也陌生了許多,這都可以預見,雖然覺得有些失望,但我其實也嘗試著去慢慢接受,咱們換一種方式,以一類新關係相處,做個不遠不近的朋友,彼此擁有小時候的美好回憶,也就夠了。”

他的語氣平靜而舒緩,似乎在講述一個徜徉在歲月裡的悠長故事。

“但我從未想過,我們會站在對立面。”他搖搖頭,似在遺憾,又彷彿嘆息,“庸人無端臆測,便上門挑釁,一進再進。你的閨蜜為之臂助,厭惡我又頻繁騷擾我。手段或溫和或暴烈,有因利益考量有因情感驅動,動機都是那麼的令人作嘔。你從小聰明,我不信你一無所知,但你似乎,確實‘一無所知’。”

冷笑再次出現在他臉上,那股子肆意張狂的氣息也驟然爆發。

“你剛問我,耍夠威風了嗎。試問我要是不是學生會長,前來找你,是不是就任他欺凌?我若不會琴,是不是受辱也礙於她是女生不能吭聲反擊?我若是身手不夠好,你的這些狐黨,是否現在就已經一擁而上,把我踩在腳下,而你再施施然走出,露出你大度親和的一面,朝我伸出手?”

燕語霖的右手輕微顫抖,她看著張徹,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你剛問我,耍夠威風了嗎?”他哈哈笑了兩聲,暴烈的情感波動終於肆意張狂,再無遮掩,“我當然沒耍夠!”

張徹右腳一抬,橫亙在二人中間的桌子應聲而飛,撞到頭頂天花板上,直磕下一大塊乳膠漆,隨著桌子一同落下,砸在人群四散逃開的空地上。

三聲巨大的轟鳴,腳踹、砸天,落地,猶如雷鳴連綿,桌子落地後哐啷啷滾動兩下,彷彿餘音。

“燕語霖,你我小時候的敘舊就到這裡結束吧,我們之間過往的所有情誼,也到此為止。今後我不會記得你是誰,也請麻煩,不要在打擾美嘉她平靜的生活——”

他的眸光冰冷而漠然,帶著決絕與不可挽回,還有一絲瘋狂,“我不想知道你們談了什麼,我只希望你不要去打擾她。你知道我的,我不在乎能不能在二十七中留下,甚至不在乎念不唸書。”

說完,他便漠然轉身,一邊掏出電話,聲音毫無起伏:“芷蘭嗎,百花社社團需要補牆漆和換張新桌子,錢我回來抵公……”

再也不曾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