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谷分內外兩部,外部用來接待各路江湖人士,而谷內桃林則是女子生活的地方,以界碑為線外谷不能踏入內谷半步,當然這樣做也是為了保護待在桃谷內部的尋常女子,大家也都十分遵循桃谷規矩。
許南燭坐涼亭中大口吃著兔肉,許久不見葷腥,這肉上撒了一撮鹽,香氣四溢,味道更是不用說,頂呱呱的美味。
“這馬也是夠倒黴的。”面對李婉兒的陰陽怪氣,他倒也不惱反正又不掉塊肉,將最後一塊兔肉塞進嘴裡享受的慢慢咀嚼兩下,“遇人不淑唄。”
這匹馬兒,是經過千挑萬選篩選出來的寶駒,這要是被姬如雪看到她的坐騎如今成了這幅模樣不知會不會一箭直接送走。
抬手摺下一段桃枝,掰出尖用來剔牙縫隙裡的碎肉,瞧著身穿粉裙面容依舊有些清冷的李婉兒,心中輕笑,這小妮子依舊還是放不下架子,可見在這桃谷中的生活不錯嘛。
一聯想到這三年來回奔波的苦命,錦衣玉食那是奢望,能吃飽飯就不錯了,滿臉辛酸的問了一句:“老容那混蛋呢?”
靠著他身邊坐下,回了句:“走了,他說,攀雲巔決白衣,正刀名!”
從側面看,沒有什麼異樣,當他抬起頭時眼眸裡流露出幾分淒涼,心中早就有過答案,那江湖上傳聞的紅刀客其實並沒有失蹤而是一直待在自己身旁,有些事不是不明白而是不願意去接受。
“刀無名豈曰無袍?”在老容說出這番話時,就明白他決定要走了。
藥王谷憐幽求死以證桃谷劍法無雙,如今老容赴死地以證刀名,這對於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的許南燭來說很難理解其中摻雜的感情。
微風拂過,飄撒的花瓣如同一場微微細雨,天地間似乎都被滿天桃花所侵染成了粉色,李婉兒擰眉看向他,輕聲道:“馬子洛率兵在桃谷外,沒什麼事情不要出谷,我會跟師傅言明保你平安。”
抬手將桃枝隨手丟了出去,笑道:“想殺我的人多了,區區一個馬子洛不過是一個小角色,我在景城施粥害死了鄭橫書,他難辭其咎,想要保留官職最好的辦法就是拿著我的人頭去討好內廷那位。”
楊直身居高位封無可封,他在時猶如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壓制下面武將,如今故去,誰不想攀登頂峰坐首位,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武將的心思要比文臣更直接,都想當下一個懷州晉王。
雖然名義上許南燭成了幽州王食璃陽俸祿謂之臣,實則是緩兵之計,等到時機成熟,這一戰終究是避免不了。而那些被楊直滅國的餘黨更是一個個想借此機會翻身,更是捨不得他死,現在的局勢如一潭清水,表面毫無波瀾而內部早就波濤洶湧。
“這世間的一切,不過是選擇而已,而今道當時錯,都是錯。”他這一招風起雲湧,連最後這點安寧都不可得了,世間的人和事就如天道般無常,無蹤可覓。
李婉兒問道:“所以你選擇成全楊山?”
許南燭不是一個笨人,自然明白話中意思,搖頭苦笑:“我答應楊山不過是為了求個心安罷了。”
春秋魔頭之一的楊直膝下唯有楊山一子,世人皆說那是因為他作孽太多,萬千陰魂纏身才以至膝下人丁單薄,那是報應。靈屠死後被天下人辱罵,生前不敢言,死後無懼自是言無不盡,是與非黑與白其實已經不重要了,隔岸觀火者是不會思索前因後果,只為圖一樂或以靈屠的名頭藉此博人眼球。
在許南燭看來,外公所做的一切都未行出臣子範疇,他所做的也只是為了心安,死後也可以跟子清有所交代。
得來失,聚了散,千金莫求全。
僅僅三年未見,李婉兒只覺得眼前之人判若兩人,言行舉止少了在武當山上時的幾分紈絝,她緩緩起身嘆息一聲,淡淡開口,“你變了。”
許南燭置之一笑,這世間唯一能夠改變人的東西,唯有時間與劫難。
他轉身抱住婉兒小妮,後者欲要反抗卻被抱的更緊了幾分,雙手撫上他的後背閉上了眼睛,“你的命是我的,你要留著等我來取。”
許南燭鬆開她,負手轉身眺望琉璃光下的桃林,片片花瓣勾人心絃,花落歸根或許就是它的宿命,摘下一朵粉嫩桃花插入婉兒小妮耳側,輕笑道:“欠下的終是還不清,我這條賤命不知有多少人惦記,你這般鐵石心腸想來能夠給我一個痛快。”
李婉兒擰眉正欲開口卻是瞥見羽兒一路小跑衝進他懷裡,話到嘴邊又咽下,一雙手攥緊裙角緊了松,鬆了又緊。
露出個歡喜笑臉,抱起羽兒點點她的小翹鼻,“呦呵,小媳婦長高不少,看樣子我得提前準備聘禮嘍。”
羽兒摟著許南燭的脖子,眼眶紅腫,帶著哭腔責怪道:“南燭哥哥是不是不要羽兒了,就像孃親跟爹爹一樣將我丟下.......羽兒好怕,好難過!”
眼底泛起溫柔,抬手揉了揉小腦袋,“哪能啊,得知羽兒想我,這不馬不停蹄趕赴而來,差點沒累死。”
思巧站在一旁偷偷抹淚,羽兒在桃谷這三年,每天都會去山頭眺望,一直盼望著他能來接自己。儘管桃谷內所有人對她都十分寵愛,可這小妮子就跟著了魔一般。
這三年在桃谷耍盡手段心機都不曾逗的羽兒一笑,許南燭只是抱著她就能換來歡喜笑臉,這讓她心裡有些發酸不是滋味。
“你....你還好嘛。”洛陽事件思巧小妮知曉,有些擔心的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