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意灑脫的楚夜星靠在躺椅上注視著雲海滾滾湧動,緩緩下壓蓋頂,陣陣雷聲迅猛滾走於雲海之中,那些一閃即逝的電閃雷鳴,不斷從雲海底端滲透而出。
退居雁門關的老卒跪俯在地,一陣陣溼冷潮氣襲來,忍不住渾身打了一個激靈。
楚夜星緩緩起身清冷的目光掃過八位悍卒畏懼膽怯的臉龐,笑眯眯道:“我楚夜星是一個念舊的人!更是一個眼裡容不得沙子的人!軍中有不少人和你們一樣在背後議論北玄!非議主公!這讓我很不開心,更是見不得你們這些小人得志的嘴臉,既然你們不惜命,那也休怪我不念舊情了。”
雷聲滾滾,電閃一瞬,一顆顆頭顱,頓時如同滾瓜般落地,鮮血如柱噴湧而出,這期間有暴雨磅礴蓋頂,沾染鮮血的長刀被雨水沖刷的光潔如新,鮮血順著刀尖落地,匯聚成一條條血河向著楚夜星腳底匯聚。
抬手承接雨水洗去臉上血漬的楚夜星注視著彷彿天地相連,空中河水往下落,地上的河水橫流,成了一個灰暗昏黃,在零落的頭顱與屍體上冷冷奏著輓歌,一塊磚吟,千萬塊磚吟!
楚夜星突然沉聲道:“將這些個站著說話不腰疼之人的腦袋懸於城門,待三日後取下焚了!另外我楚夜星是一個怕麻煩的人,不喜歡留下禍患!”
領頭甲士立刻跪地拱手領命,他知曉楚將軍話中的意思,所謂不留後患便是要斬超除根,這無疑是宣告了要滅這些死去老卒滿門,這些個事情早已經見怪不怪了,因此他也被冠上了‘惡犬’的名號,對此楚夜星倒也並不反感,沒有計較。
分外討厭陰雨連綿天色的楚夜星,褪去了厚重的甲冑換上了華麗錦繡長袍,期間有雷鳴炸耳,幾位美婢將溫好的廉價黃酒端了進來,他抬手用食指點桌面三下,這才端起那用上好瑰玉雕刻牡丹的酒杯。
楚夜星喜歡新鮮物件更是揮金如土,吃穿用度上甚至比他的主子更加奢侈,但他這個人喜新厭舊,嘗過一次鮮便不會再要第二次,甚至連府內茶盞酒杯皆是每天一換,享用過的美人大部分也都販賣換了銀子。
在楚夜星的眼裡世間萬物皆逃不過眼前利,既然有利益可貪那便算不得交情只能算的上是一場買賣交易,這也是導致他在北玄軍中口碑不好的原因之一,雖然看不慣楚夜星的為人處事與作風問題,但當要論起謀略當屬北玄第二。
因而李蒙老將軍對待楚夜星也是十分欣賞,或許唯一看不慣的便是他身上少了幾分正氣而多了幾分邪性,但道不同不相為謀,最後李蒙老將軍也只能無奈嘆息,覺得此人才華橫溢頗有大將之材卻沒有大將之德的惋惜。
飲盡杯中黃酒的楚夜星微微蹙了蹙眉,他始終喝不慣這黃酒的味道,抬手將那一壺溫好的黃酒放在了一塊老舊甲冑面前,輕聲呢喃:“你也就這賤命,好酒不愛喝偏偏喜歡這味道古怪的黃酒湯....別不捨得喝了,也沒人會跟你小子搶了,這黃酒我給你存了一地窖,夠你小子解饞了。”
便是連身上衣物都不會多穿一次的楚夜星,房間內竟然擺放著四塊殘缺老舊的甲冑,府內上下皆以為這是他收集的敵人碎甲,為了便是彰顯自己的功勳卓著,畢竟對於一個十足的惡人魔來說,沒有人在乎事情的真假,只當是他多做了一份罪孽罷了。
一身甲冑勃然英姿,如瓊枝一樹的中年男子,跨進了門檻,漆黑不見底的眼眸似一潭深水淹沒得人無處喘息,算不得明亮的屋內卻看得清他嘴角不經意的上揚,“聽說璃陽持虎符去雁門關碰了一鼻子灰,非但沒有調走一兵一卒,反而還賠上了不少糧草,李蒙老將軍這一手玩得當真解恨!”
楚夜星把玩著手中的酒杯,敗興道:“北玄軍中有多少楊直舊部,不管他們如何死忠,可他們的家人還在南方,僅此一條便可攻心取城,璃陽也不會真傻到派人拿著無用虎符去雁門關招安,不過是為了想要給他們一個臺階下罷了。”
任由北玄鐵軍再驍勇可當拿起武器對準自己的親朋好友沒有一個人能夠做到大義滅親,一旦動搖便只需要一陣風便可推倒這些人的意志,不過這並非一朝一夕能成,至少北玄現在鎮守雁門關守護了中原,這件事情可不是璃陽皇室想要遮掩就能蓋過去的。
但若放任不管終將會像是溫水裡的青蛙,不知不覺便被煮熟了,深知其中道理的楚夜星神色泰然,瞧著衛清震驚模樣不由輕笑搖頭,“對於璃陽攻心術我楚夜星不關心,現在唯一關心的便是這北蟒究竟願意出多少錢來做這樁買賣!”
衛清自顧自坐在椅子上,陰陽道:“在你眼裡錢比任何事情都重要,都是一場買賣交易,呵呵...有時候覺得,我們究竟是兄弟還是在做一場生死交易呢?”
滾滾悶雷聲聲振耳,電閃一瞬,兩人的影子忽明忽暗,楚夜星緩緩起身,呵呵笑道:“都說錢如糞土,可吃穿用度少不了錢,即便是你我肩膀上這顆頭顱也能用錢買了去,錢不會殺人但能換來有人為你賣命盡死忠。我楚夜星愛做買賣,賣女人,賣妻兒,沒有什麼東西不可以賣!更是喜新厭舊,同樣一件事情從來不會再嘗試第二次,美食,駿馬,華貴衣衫,什麼都換,可唯獨不換主子,更不會賣主子和手足,我討厭所有受恩於北玄的白眼狼,想要他們明白,人生有兩苦,想要卻不得,擁有卻失去的粗淺道理!”
衛清苦笑道:“真怕,你把我這顆頭顱也賣了換銀子!”
微微轉身間,這位才學驚豔城府深沉的楚夜叉低著頭,紅了眼睛,抬手指了指桌面上擺放的甲冑,慢慢說道:“不空救過我四次,我還了他五次!風夜隱救過我七次,我還欠他三條命,燕洛悔救過我二十一次,我要還光這些欠他們的,才能安心背叛他們,這就是一場買賣交易。”
衛清紅了眼眶,思索良久這才出言,輕聲道:“楚夜星,不管你究竟是否把我當成兄弟手足看待,但至少在我眼裡你已經是我的兄弟,聽兄弟一句勸,收斂些!我知道你一直當北玄王視為自己的親弟弟,可他對你的諸多不滿也是在關心你,害怕你遭報應。”
第一次在義母楊子清手上捧過襁褓中的那個小男孩,從他對楚夜星露出笑臉那一刻起,就當成了自己的親弟弟。
楚夜星停下腳步,自言自語道:“烤肉需要講究火候,火候不到眾口難調,火候過了事情就焦,暗事好做,明事難成,一門裡有人當面子,就得有人當裡子,說實話我楚夜星沒啥大能耐,因為我無法改變這個世道,即便這樣,我也要用最後一口氣點一盞燈,要知道念念不忘必有迴響,有燈就有人!咱們祖輩奮七世之餘烈,八代人九位國君,如今我們這一世已是第九代,這個天下終要一統,也唯有我主公能操手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