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哪知世事艱,北望中原氣如山……
趙揚默默吟了一句陸游的詩句,感覺應在此處還真是應景,不過難道世事艱,那就不做這世事了麼?
他感覺若是按照原來的思維,再想下去也只會陷入死衚衕,不如跳出來,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重新審視一下自己還有時局,尤其是自己,到底是有什麼錯誤或是不足的地方。
別人是有問題,尤其是交給自己這個任務的幹事,還有不管不問的連長,他們的問題大了去了,簡直就是一群渣滓。但在有與這些渣滓正面匹敵的實力之前,最好還是先反思一下自己,給自己帶來進步。
給別人找差錯是為了打擊別人名正言順,降低阻力乃至增加助力,而給自己找差錯是為了讓自己有實力打擊那些該揍的人。
當趙揚不認為自己全是對的時候,他就發現了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其實自己也跟那些渣滓同樣蠢。
凡是戰爭,都是以人為本的,無論是打擊敵方,還是調動己方,都得繞著人這個核心去轉。
而自己之前強令一群不久前還是潰兵、士氣本就不高計程車兵衝鋒,更是忽略了缺乏重武器掩護的事實,把自己手下計程車兵想象成超人,認為他們都是紙面上的人、電子資料上的人,只會執行命令而不會畏懼。
凡是趙括、馬謖之流,最根本的毛病就是這個毛病,將死板的理論施加到活生生的人身上,他們長那麼大不知道人要吃飯,人要喝水,人會害怕麼?他們只是忽略,認為自己的理論能壓倒這些“小節”。
然而這些“小節”卻註定讓這類人慘痛失敗,因為這根本就不是小節,而是核心,打仗就是要圍繞著人來打。無論是什麼時代的戰爭,再厲害的武器也是人造出來的、要人來操縱的,所以也就必須把人擺在首位。
現在上面那些渣滓跟自己一樣,選擇了錯誤的人去執行正確的任務,讓任務本身就淪為錯誤的了。
那麼被迫抗下這個任務的自己,便不能再犯這樣的錯誤,以至於一錯再錯,而是要真真切切地圍繞著彼此雙方的人來打,其他的因素都比不上這個重要。
趙揚首先排除了潛入進城的計劃,因為自己的部隊根本就不會這個,不是要以人為核心麼?所以千樣萬樣都比不上這一樣,這便是最為充分的排除理由。
他感覺腦海裡逐漸有了靈光閃動,思緒變得越來越清晰了——既然考慮到了己方的人,為什麼不去考慮一下敵方的人?
他們的後勤狀態如何?他們的心理狀態如何?他們的內部矛盾有沒有可以下手的地方?
趙揚從床上翻身爬起,儘管現在已經是深更半夜,但他仍毅然點開個人終端,觀看著自己許可權所能申請到的區域性地圖,同時用紙筆寫下自己的推論,用手指在個人終端所投影出的地圖上留下標記。
當天明時分,他仍舊渾然不覺,直到埃米和凱恩喊他去吃早飯,他才如夢方醒,但胸中已不似昨夜一般茫然,已然有了韜略在其間。
“兄弟們,我們這次能活了!”趙揚在一個小隔間進餐,升了官就是有這麼個好處,可以帶心腹獨處進餐。
只不過他的官還是太小,還需要擠公共食堂來點餐,哪裡有可能有自己專門的勤務兵將飯菜送來?儘管伊里爾公司的私家軍隊中的商業氣氛絕對是濃厚異常的,只要肯花錢啥特權都能享受,但趙揚寧可把錢投入到裝備兵員上。
出身草莽,沒有根基?那就打出一個根基!
“裡克,你想到好主意了?可真是辛苦你了……”埃米注意到了趙揚眼睛上那明顯的黑眼圈了。
凱恩默默地給趙揚夾了一片肉。
但等到趙揚將話說完後,埃米卻又心生疑惑,猶豫地問道:“裡克,你認為這辦法能成麼?”
“在士兵面前,我會說一定能成,畢竟我動搖了,還要指望手下人去堅持下去麼?但在這裡,我說‘不一定’。”
趙揚搖了搖頭,但神色卻沒有絲毫的動搖:“可這是我能想出的最具有可行性的辦法,我是頭,假如我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那我還能相信誰呢?”
埃米嘆了口氣:“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喂,埃米老闆,別臉色差得跟好像要下地獄一樣,你將來不是還要創立一個能收購伊里爾公司的大企業麼?!”、
趙揚的臉上卻是露出了笑容:“更何況即使不成,部隊也很有可能沒有什麼損失,還會有些小小的成果。”
“況且我也不算抗命啊?最多算作是作戰不力,一下擼成小兵而已。你們更是可能不用擔上任何責任,畢竟你們也只是聽命行事罷了,還可以繼續當隊長,到時我也好有個照應。”
兩人聽來,的確是如此,紛紛是點了點頭,儘管心下仍舊有種惶惶不安感,但至少不會明顯地外溢到臉上了。
“如果能成,那這功勞可就大了去了!我倒要看看,這別人挖下的大坑,究竟是能把我們陷在裡面去,還是讓我們直接彈射起步,一躍而上!”
趙揚舉起一杯酒,隨後三人的杯子碰撞在了一起,在升起的希望之下,每一個人都露出了笑臉。
……
在另一場更為奢華、比起趙揚的三人聚餐宛如雲泥之別的酒宴上,碰撞的杯子散了開來,每個人的臉上也都是洋溢著笑臉,只是不知出於真心還是假意。
“接下來,諸位可以繼續保護我了!那些土著猴子的刺殺真是令人心悸,不過要是碰上了各位精英,他們也只有有來無回的份!”
一個尖嘴猴腮的幹事哈哈大笑著,歐米伽特種隊的隊長強壓著心中的噁心,滿臉堆笑地應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