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露收拾著行李走的時候,拍著方爾的手說了一句掏心掏肺的話。“有時候我覺得你在真堅強,真的,為了表示我的敬意,我覺得從今天起,我得叫你一聲方堅強!”
幾日來臉上沒有什麼別的表情的方爾瞪了露露一眼,伸手就往外趕人:“方你妹啊,給我滾!”
露露笑眯眯的,還真就滾了。
一個地方的景色再美,都會膩味的,就像愛一個人久了,也會想要換個新鮮的。方爾嘲諷的笑出聲,突然發現自己開始變身小清新了,什麼時候起,她也會觸景生情了?
這個地方轉完了,方爾又輾轉去了茶馬古道,風景不同,人卻是相同的,只是方爾再怎麼看遠山近水,都覺得心裡浮躁的慌,憋屈的不行。心底裡像是有一股氣,她想釋放出來,但又釋放不了,也連累了看風景的興致。
有一天
我發現自憐資格都已沒有
只剩下不知疲倦的肩膀
擔負著簡單的滿足
我要穩穩的幸福
能抵擋失落的痛楚
一個人的路途
也不會孤獨
耳機裡傳出來陳奕迅低啞的聲音,有質感的音色像是一陣一陣摩挲著耳朵,然後進到心裡面去。唉,可一個人的路途,怎麼會不孤獨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露露來陪伴過兩日的原因,方爾現在越發的覺得孤單了起來,心裡都空落落的,像是風一吹,都能把她鼓到天上去。
可能人總是在孤單的時候格外戀家,方爾有些想回家了,想的眼睛發澀。一陣海風吹來,方爾用手背擦了去,自嘲的輕笑,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她眼睛太大,所以風老是把沙子往眼睛裡面吹?
買了飛機票到市裡面,方爾的位置靠窗,透過車窗往下看的時候,心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她和林森,是真的結束了。明明從嘴裡說出老死不相往來的時候,輕鬆的不行,可現在她只要一想,心尖就像是在打顫。
隔壁座位上的人睡的真熟,要是他現在醒著,就會發現,隔壁座位上坐著的那個人,正死命的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漏出來一丁點的聲音,臉上的眼淚撲簌撲簌的掉,肩膀抽動著不能自已。
飛機離地面越來越遠,從平原飛過山川,方爾的視線模糊,已經漸漸分不清下面的是山川還是城市,直到入眼一片藍,才知道已經到了海面上,她抬手抹眼淚啊,可眼淚像是越抹越多,停不下來了似的。
方爾唯一一次見到大海,是那一次和林森參加戶外活動的時候,這幾次見過的那些海雖然名字裡面有海,但其實都是湖泊,有天然的,有人為的,無論哪一種,都一眼能夠望到對岸去,不像真正的大海,一望無際,無邊無垠,令人震撼又覺得無望,從心底生出來的對大自然的敬畏。
剎那間,方爾恍惚聽見什麼聲音,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颳著耳膜,她幾乎是瞬間耳鳴了起來,然後是機艙裡面響起來的警報聲,一陣高過一陣,撩撥著人心裡緊扣著的那根弦。眾人心裡都開始慌了,和身邊的人大小聲交談的,臉上都是一副惶惶的表情,有人按鈴叫空姐,有人嚷嚷著叫機長。可那些按鈕像是起不了作用了似的,都快要摁出來一個洞也沒見穿著制服的人出來。
原本透過窗戶看見的萬里無雲,瞬間變了天,窗戶外面像是被人用棉花堵了起來,除了一片白茫茫的,什麼都看不見。方爾的腦子裡一瞬間閃過對流層平流層這些專業詞彙,愣愣的看著周圍的人。
在方爾還沒有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就聽見有人尖叫了起來。這尖叫聲彷彿劃過天際,然後割斷了所有人心中的那根弦,方爾似乎聽見了‘騰’地一聲,那根弦,斷了。
坐在方爾身邊那呼呼大睡的大叔,早就已經醒了,顯然也沒有搞清楚狀況,但是聽見耳邊嘈雜的聲音還有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也慌亂了起來。
機身摩擦的時間並沒有持續多久,窗戶外面也一瞬間明朗了起來,所有人在看見底下那片土地的時候,鬆了一口氣。過了這麼生死一瞬間,回想起來最折磨人的是不斷在機艙內響起的警報聲,還有那種命懸一線的緊迫感。方爾在那一刻,想的居然是自己還沒有交代後事。
之前一直不見蹤影的空姐一個一個像是突然間出來的,一個一個安慰著乘客,還有應該是乘務員之類的出來給大家致歉,臉上掛著歉意的笑容。到了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已經沒有人還記得平時端的高高的架子,忍不住的開始指責,還有些就開始罵罵咧咧的數落。
耳邊的聲音一陣一陣充盈在方爾的腦海,擠的像是下一刻就要爆炸,她有些難耐的伸手捂住耳朵,眉頭皺成一團。
剛剛在鬼門關面前走了一遭,方爾整個腦袋都是蒙的,她記得所有聲音混雜在一起到頂端的時候,她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