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玉龍走進酒香濃郁的酒鋪子坐下,瞄了一眼家徒四壁般的光景。除了擺在前面的灶具,就是幾把破桌子破竹凳,然後一卷隔著裡屋外屋的布簾。司空玉龍看了一眼昏暗的裡屋,想象著之前有個少年曾在裡面伏案埋頭,抓破腦袋做些會一直掉頭髮的工作,在他之前,便是這個身形瘦的跟一條扁擔差不多的酒鋪子老闆,在裡面伏案挑燈。
老白看了一眼司空玉龍,隨口問道:“是帶趙龍城來見顧先生?”
司空玉龍嗯了一聲,說道:“剛進去。說起來雖然是師父讓我帶趙龍城來這裡見他,但說實話,其實我真不覺得自己出了什麼力氣,似乎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我跟著走就是了。趙龍城好像也察覺到了,他能在襄陽關前面圍殺我,就是一個事先安排好的局。可是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呢?襄陽潯陽,也就是跟著局面走罷了,唯一的不同就是我是局內人。”
老白點了點頭,說道:“這感覺是不大好。”
司空玉龍接著說道:“而且我現在想的是,趙龍城不知道在哪裡聽說而來的關於顧千秋這三個字的資訊,是不是也在師父的算計裡面,如果真是這樣,這就不僅僅是幾年幾十年的謀劃了,想一想都可怕。這樣的人是我的師父,有時候我自己都覺得不敢相信。”
老白咧開缺了牙的嘴,笑道:“換個角度想一想,這樣的顧先生能選擇你當他的徒弟,豈不是正好說明你的不一般,年輕人學什麼不好,學妄自菲薄。”
司空玉龍說道:“倒還是你老白寬心。”
“那是。”
老白說道:“多聽老白一句話,要是與之為敵,顧先生這個人是很可怕的。可是在顧先生身邊的人,也不用太過戰戰兢兢,說到底他也只是個孤獨了太久的靈魂,真有人入了他的眼,才是幸運事,不管是對你還是對他。不去多想就是最多的思考了,就算真是棋盤上的一顆棋子又如何呢?老白我在棋盤上,不也活了這麼多年。”
司空玉龍看著忙碌的老白。曾經他也和顧南逢、蘇傾天一樣只覺得這是個普通的酒鋪老闆,在青藤巷的巷子口,就這麼年復一年地守著破舊的鋪子,然後說不定哪一天,這裡就再也聞不到濃濃的酒香了。
直到有一天顧千秋讓自己和老白主動搭線,那時候的司空玉龍才知道這個叫老白的賣酒老人已經這副蒼老的樣子不知道多少年了,有可能等自己老成這個樣子的時候,老白還是現在這副要死不死的模樣。
然後自己有一次不小心把這個訊息洩露給了蘇傾天。在那時候司空玉龍留了個心眼,所以顧南逢一直不知道老白的真正身份,他可以很自然地和這酒鋪老頭兒稱兄道弟勾肩搭背,也可以和這老頭吹牛打屁,張口就是一句老不死。
所以在司空玉龍知道顧南逢進入樓船之後,有過一點擔心,擔心他會不會被喪心病狂的老白給折磨慘。後來和顧南逢見了幾次,雖然樣子有點精疲力盡,但看上去精神還好。
想起顧南逢,司空玉龍隨口問了一句怎麼沒看到他人影。
老白咧嘴笑道:“現在應該在和刺客山堂那幫子人在一起吧,真沒眼力勁,別人那裡需要你一個外人去送,這不是搶了蘇傾天那個小傢伙的戲份?”
司空玉龍也跟著笑了起來,確實是個沒眼力勁的。
老白說道:“還不如趕緊回來幹活,這小子的事情可多哩,哪裡還有這種休息的時間喲,真到最後,還不是他自己的一堆爛攤子。”
樓船的事宜,確實又多又雜。
司空玉龍想了很久,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關於我師父和樓船……”
老白投來饒有趣味的視線,打斷道:“是想問這兩方,是顧先生束縛樓船,還是樓船束縛顧先生?”
司空玉龍點了點頭。
“這個你可以放心,他可是你的師父,是顧千秋,他不會被任何事情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