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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龍出塞北 第五章 草蛇灰線

次日,司空玉龍與蘇傾雪走出城主府大院,去往潯陽第一等熱鬧的商街。

蘇傾天並未同行,單人匹馬出城,往南走,去往他求學的刺客山堂。他已經與玉龍約好了一同去往襄陽,走得急,天亮之前就出發了。守城士卒早早接到了蘇滿堂的手令,開了偏城門。大公子出城時,如往常般依舊是那身白袍,士卒中有眼尖者,望那玉狐面具,可見滿是白霜。

商會街市,在潯陽是出了名的熱鬧非凡,名為紫梁道。有好事者揚言能比得上帝都佳陵道,賽得過商州十里街,雖說是牛皮話,也可管中窺豹,可見一斑。潯陽地處邊境,街市上不僅有祁陽本地的商品,北漠的花活玩意兒也傳入不少。當下紫梁道,常見的除了潯陽本地的楓燈、酒水,還有南邊內陸來的字畫書卷、金樽酒具等。當然還有外域傳來金玉器玩,栩栩如生的玉菩薩、金羅漢,柔軟華麗的雪狐裘,珍貴的老參、蓯蓉,香氣撲鼻的酥油、大塊牛羊肉……

兩道叫賣的又屬飛鷹的不在少數。一地一民俗,過關入北,買只熟鷹領路比那時靈時不靈的司南實在,靠譜得很,方向不差不說,若是極遠處有沙暴,飛鷹飛回,商隊也可早做應付。除此之外,打把勢賣藝的也不少,盤蛇吹笛、胸口碎石、含油噴火……熱鬧非凡。

司空玉龍與蘇傾雪一路走來,雖說人群熙熙攘攘,但也井然有序,街道擁擠,卻又不至於混亂。在於城主蘇滿堂文治有功。

司空玉龍笑道:“還是這般熱鬧啊。”

“那是。也不看看城主是誰?”蘇滿堂治下的潯陽蒸蒸日上,作為女兒的蘇傾雪當然頗為自豪,昂著下巴洋洋得意。

這一路上,蘇傾雪充分向司空玉龍展示了她那千金小姐的身份,花錢如流水,一箱一箱的節貨堆在下人手上,再由下人搬回府中,看的司空玉龍心驚膽顫。

蘇傾雪剛指揮著付了一箱月餅的錢,拍了拍手,跟上前邊行走的司空玉龍,並肩而行。

司空玉龍道:“置辦得差不多了?”

蘇傾雪點點頭,扳著手指道:“府上上百名丫鬟婢女、壯丁護院,潯陽大大小小官員、守城將士、麒麟樓暗樁閣守。這個中秋,有的過了。”

司空玉龍笑道:“就算是全都發下去,也剩下的多了些。你這個大手大腳的花錢法子,你爹就半點不心疼?”

蘇傾雪微笑道:“既然是他讓我幫他置辦,那我可不是管殺不管埋?他要心疼就由著他心疼去。”

司空玉龍輕聲笑道:“這想法可不大好。”

蘇傾雪不以為然。

司空玉龍伸手輕輕彈在蘇傾雪眉上,蘇傾雪便鼓著嘴巴抗議。

蘇滿堂潯陽為官,天高皇帝遠,這些年在潯陽積攢下不小的家業。在京城那邊有意無意閉一隻眼的情況下,潯陽商會,由他一手牽線建設而成。掌管整個潯陽經濟命脈的蘇滿堂不僅搭建了雕樑畫棟的府宅,更是讓滿城守將的待遇年年拔升。不僅如此,日益富足的潯陽,更讓襄陽跟著一同得道,軍備也有過幾次大的翻新,足見蘇滿堂腹中手段。而家底殷實的蘇家,兩個子女雖然是同輩之中翹楚,但花錢散財卻是沒個節制。上個月蘇傾雪不過與玉蘭樓呂為先下了三場棋,卻足足豪擲三萬兩,可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嘛。

一個大家的葳蕤氣象,遠不在於家主長輩有多風光體面。子孫一輩的蒸蒸日上、平步青雲比家財萬貫要好的太多太多。所有蘇滿堂不怕蘇傾雪如何揮霍,有他這個狐狸老爹在,這個家還不至於衰敗頹唐,蘇傾雪與蘇傾天的文成武就,在蘇滿堂眼中反而比黃金白銀更加珍貴無比。

司空玉龍道:“教你禮數文史的孔老夫子,也在城東私塾教書,都是些家底不大的人家送過去的孩子。咱潯陽的孩子,苦命的也不在少數嘛。等到十五,你那些剩下的月餅糕點、花燈香囊,一起送過去點?”

蘇傾雪滿口答應。

司空玉龍心裡道,但是前提是得活著回來啊。當然,這話沒敢讓蘇傾雪聽到。要不然這姑奶奶可不得囉嗦的他耳朵起繭子。

紫梁道上有一處攤販,當下十分惹眼。老闆是個精幹的中年男人,也不見如何吆喝,攤子前卻已經是水洩不通了。潯陽城商品五花八門,中州各類物什不在少數,可這老闆今日擺開攤子,陳列了近兩百把刀劍,寒光逼人,真是難得一見的場景。

這老闆架勢可不小啊,皆是開了刃的好傢伙。左列環首刀、障刀、橫刀、陌刀、九環刀,均剽悍實用;右列相對秀氣的朴刀、子母刀、雲頭刀等;後頭陳列則是儀刀、戒刀、服刀,甚至有一把寒光閃閃的菜刀;而前頭橫列的,則均是世間有名的刀劍,十四把!惹得眾人咋舌稱奇。

司空玉龍與蘇傾雪好不容易擠進人群,定睛看去,饒是以蘇傾雪的見識,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司空玉龍眯著眼望向前頭陳列的十四把刀劍,玩味道:“呵,刀劍榜上一百把名刀名劍,這裡一下子擺了十四把,牛氣!”

按了按自己左腰之上未入榜的“神下”,司空玉龍向蘇傾雪解釋道:“榜上刀劍分三等,下品刀劍四十把,中品四十把,上品二十把,當然,這是相對而言。這裡十四把刀劍,下品十一把,善勝、威勝、赤冶、魚離為先;中品兩把,嘲風、烘爐,都是百戰之刃;唯一的一把上品,竟是那排名第九,近七十年不曾出世的‘青犢’。這攤子老闆,不簡單吶。”

蘇傾雪指了指玉龍,好奇道:“你這把‘神下’,排得了第幾?”

司空玉龍楞了一下,笑道:“說出來怕嚇著你,第一都排得。”

蘇傾雪撇了撇嘴,一臉不信。

司空玉龍並未多做解釋,正欲上前,詢問刀劍賣價,人群中猛然竄出兩個身影。一個邋遢的中年男人,一個則是跟他們差不多的年輕男子。兩人同時問道:“老闆,你這‘青犢’怎麼個賣法兒?”

攤子老闆看了眼二人,哈哈大笑:“兩位客官當真是好眼色,這‘青犢’七十年沒有現世,不曾想剛現世便遇到識貨的主。”

老闆頓了一下,為難道:“只是這劍就一把,二位怎麼分?”

那年輕男子聞言,笑問道:“老闆你這陣仗擺這麼大,這等小事就沒個說頭?”

老闆嘿嘿笑道:“這說頭嘛,倒還真有。頂上名兵二十把,遇龍則靈,這把青犢也是一把認主子的靈物,兩位要拔得出來,名劍認主,才有資格買它。價格嘛,好說,一萬兩一把,當然,這是靈劍掛的名頭。咱家唯獨這靈劍賤賣,這邊幾把威勝、赤冶,倒比它貴得多了。兩位若是沒被這青犢看上眼,瞧上一瞧這些個?”

少年男子豎起大拇指,笑道:“這法子好,講究。名劍自然自己擇主,要是遇人不淑,豈不是得受氣蒙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