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似花還似非花,也無人惜從教墜。拋家傍路,思量卻是,無情有思。縈損柔腸,困酣嬌眼,欲開還閉。夢隨風萬里,尋郎去處,又還被鶯呼起。
不恨此花飛盡,恨西園,落紅難綴。曉來雨過,遺蹤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
話分兩處,卻說神堯侯、陳國公同司馬奉天、鄯善客來到揚州。驍果軍聽說,遣人報知成都與公主。成都聞報,命取六部文書,翻來一看,無有奏摺遞上。謂穎兒道:“這事奇怪,藩王進京,為何不提前上報?此事蹊蹺,須得應變。”穎兒道:“未必,如果真是作亂,也該帶兵馬來才是,他們只有四人,應該不是造反。不如把他們召來政事堂,看他有何話說。”成都道:“此言在理的。”遂吩咐神堯侯與陳國公政事堂議事。
二爵主聞說,謂司馬奉天、鄯善客道:“天寶將軍是個斯文人,二位一會進去要注意禮數,若是犯了他的忌諱,麵皮不好過去。”二人說道:“曉得。”於是四人一同前來,成都見二人面生,問道:“客人是誰?”神侯道:“這二位是綠林好漢,此次前來,只為這二位好漢要勸諫皇上北伐。”成都道:“身在二位綠林,卻如此愛國,真是難得。”司馬奉天道:“將軍自高祖文皇帝時代就南征北戰,打敗無數反賊,今日相見,果然器宇軒昂。”成都笑道:“本堂老了,不如年輕時得力。今天下四處皆是賊寇叛亂,天子以我年老,不肯讓我掛帥。只在江都為前線將軍討個封賞,要些糧餉罷了。”穎兒道:“二位此來,必有高論。”竇抗道:“此天寶將軍之妻,我主大業天子之妹,穎兒公主也。”二人道:“未見公主大架,死罪。”公主道:“二位客氣。但不知此來,有何指教。”司馬奉天道:“如能見天子一面,勸他回心轉意才好。”成都道:“此事非一言兩語可行,不如先議別事。”司馬奉天道:“既然如此,小人有一言,未知可否。”穎兒曰:“請壯士明言。”司馬奉天道:“如今我軍與唐軍交戰,各自有些勝負。我軍雖然人少,但都是守土保家的勇士。之所以不能打敗唐軍,一來唐軍人多勢眾,二來唐軍有妖怪相助,故而不能速敗,反而被賊軍所制。”成都道:“壯士所言,真是一針見血,不知有何對策?”司馬奉天道:“賊軍之中,最弱的就是吐蕃。應該先集中力量剿滅吐蕃,這樣賊軍的人數優勢就被消減。然後請各路道人前來助戰,打敗賊軍的妖怪才好。”成都道:“有理。”司馬奉天說道:“如今前線還有一個問題亟待解決。”成都問道:“是什麼問題?”司馬奉天道:“前線如今無人掛帥,盧將軍雖然暫時統領三軍,但他畢竟是後來投效,在軍中威望不夠。他現在急需一場勝仗來為自己正名。若二位不棄,小人舉薦一人,前去輔佐他,必定能好。”成都道:“此人是誰?”司馬奉天道:“陳稜元帥的大將——輔公拓。”成都道:“壯士所言極是。今日天色已晚,壯士先下去休息,待我夫妻明日見過天子,商議此事,必有回應。”二人道:“小人告退!”神侯、陳國公亦道:“我二人亦退。”夫妻道:“我送幾位。”各自散去。成都謂家僕道:“速速請燕王、楊將軍來。”家僕答應一聲,忙忙而去,正是:
掉頭一去風吹髮,回首再來雪滿頭。
話表成都請來楊倓、楊濟清,四人分賓主坐定。燕王道:“急切相見,前線莫非又損兵折將麼?”成都道:“前日盧隆義發來奏本,請定元帥,又望釋出招賢榜,請道人助戰。今日神堯侯和陳國公又帶了兩個壯士來,盼皇上領軍北伐,收復失地。”楊濟清道:“我等何嘗不想如此,只不過機緣不巧,有些事急切不能做的。”穎兒道:“昨日面見天子,只見精神恍惚,一時不知怎樣才好。”燕王道:“事已至此,既然皇爺爺不能理事,玉璽已在本王手裡,那就釋出詔書,號令天下,令盧隆義將軍為元帥,領兵北上,和敵軍決一死戰。”成都道:“其實以前掛帥出戰,也都向北攻打過,只因李世民手下左道之人太多,數次阻擋大軍進攻,因而鎩羽而歸。”楊濟清道:“江都也需要大將鎮守,急切不能派將,只好在民間釋出招賢榜,希望有道人前來助戰。”穎兒道:“如此,旨意中有三件大事:第一件,拜盧隆義為元帥,輔公拓為副帥,史思文為先鋒大將,統兵與李世民交戰,伺機北伐,收復失地;第二件,釋出招賢榜,召集民間道長佛僧,前去對付左道妖怪;第三件,頒佈禁酒令,節省一切不必要的開支,同時向各路楊氏宗族求援,一同對抗造反諸賊。”眾人皆道:“公主所言極是。”於是楊濟清擬寫詔書,燕王蓋了玉璽,成都下發兵部、吏部、工部、戶部,各處施行。
卻說楊溫四人在驛館中休息,聽聞聖上下旨,拜盧隆義為元帥,輔公拓為副帥,史思文為先鋒,統兵與李世民作戰,伺機北伐,收復失地。又令各處楊氏宗族啟稟前來相助,各自歡喜。神侯道:“既如此,我等兄弟就拜別天寶將軍,回本處整點軍馬,出戰賊軍便了。”陳國公道:“但願兵諫一事無人知曉。”神侯說道:“此事休要再提起。”陳國公遂不再多言,四人當日前去向成都辭行,不料成都公事不能相見,是宇文化及前來。幾人都厭惡宇文化及為人,說而幾句就走。化及聽說驛館中說起兵諫的事,心中有些懷疑,面上卻裝作不知。正是:
好心兵諫報君王,不意奸臣有見機。
化及方才送走四人,忽然家僕人回來,說道:“天寶將軍聽聞神堯侯等四人前來辭行,特命小人前來接應,也是個善始善終。”化及道:“方才他們四人來此,我和他們說了幾句,就送走了也。”家僕聞說,忙回報宇文成都。成都道:“我這父親不是個中正善良的人,只怕未做好事,你們只說有皇上口諭,將他調到戶部,做個小官,不可插手政務。”家僕聞說,忙去傳令。化及最怕這個兒子,說道:“既然是皇上口諭,微臣不必多言,這就去戶部上任,日後報效朝廷,雖赴湯蹈火,更無話說。”家僕笑道:“老爺是去戶部,又不是兵部,為何如此說話?聖上要是聽到這些話,只怕會不高興的。”化及聞說,自知失言,不敢多說,忙忙去了。家僕回報成都,說明前事。成都道:“戶部銀子須得我的手令與皇上聖旨方能開啟,若是家父不遵皇令,貪汙受賄,你只管來報我,我自有處置也。”家僕道:“小人非是將軍的僕人,是大隋的臣民,裡邊之事,豈能以私廢公?將軍不信,小人立個誓言,也做了表率。”成都笑道:“本堂並不是這個意思,你既有此心,有何不美?只是如今戰事吃緊,等日後戰爭結束,本堂自然與你謀個差使。你本分做事,日後自有升遷。”家僕大喜,諾諾告退。
公主聽聞神堯侯等四人走了,忙見成都曰:“此四人忠心愛國,是宗族表率,須得封賞。如今草草走了,事情傳出去,顯得我們吝嗇,不是仗義的人。”成都道:“姐姐此言有理。此刻去追,並非妥當,即刻擬寫旨意,使者路上慢走就是。只要他們回到衡陽,馬上宣讀旨意,此事便好了。”穎兒道:“這個自然,先與他們怎樣封賞才好?”成都聞說,仔細思索,說道:“楊溫、竇抗二人,都是宗室大人,已位極人臣,不好再賜官祿。依我愚見,賜他們尚方寶劍,就在本處招兵買馬,以助前線就是。”穎兒道:“非也。前番他們和衡山五傑義結金蘭,是為‘神堯七聖’。我們雖然不好賞賜他二人,卻可以賞賜他們的兄弟姐妹一二官職,這就是對他們的恩典。”成都道:“有理,只是他們未立戰功,驀然授予大官大爵,以他們的脾氣,只怕弄巧成拙。不如封司馬奉天、鄯善客為遊騎將軍,謝澤楊為遊擊將軍,柳業升、諸葛盈為歸德郎將,都是從五品,這官職說高不高,說低不低。”穎兒道:“正是如此,可即刻擬旨辦事,不可壞了時辰。”成都道:“自然。”忙寫了聖旨,蓋上玉璽,中書省看後,交付尚書省派人傳旨,此話不說。
話表盧隆義正在城中等元文都訊息,忽然外面鼓聲大躁,元文都得勝歸來。盧隆義問道:“戰況如何?”元文都道:“多貝善布不知死活,先來報仇,被吾一戟挑死。後來黑虎親自出來,我們二人交馬一個回合,那廝砍斷了吾青龍寶戟,因此訕笑不止。吾心中大怒,取了金鐙槊,與他大戰數個回合,那廝又要弄鬼,吾祭起法劍,將那廝斬為肉泥。”盧隆義聞言,哈哈大笑道:“這廝自來討死。”三人正在大笑,忽報輔公拓在關外求見。盧隆義大喜道:“輔公拓將軍前來助戰,此事甚妙。”忙出關迎接,只見輔公拓怎樣打扮:
身高七尺兩寸,腰大數圍,面如黑漆甚蹺蹊,海下髭髯一剪齊。長唇怪耳真兇惡,眼露光華掃帚眉。頭戴鳳翅盔,高攢金寶;身披渾金甲,密砌龍鱗;外罩錦徵袍,花朵簇陽春;腰束獅蠻帶,寒光道道噴;足蹬繡絨靴餅絨圈翡翠。掌中一根十二金二十一節螣蛇雲鞭,坐下日走千里玉樹玲瓏錦麒麟。
盧隆義見了輔公拓,忙開言道:“老將軍此來,此戰可勝。”輔公拓道:“老夫此來相助將軍,萬望上下一心,滅了賊軍才好。”盧隆義道:“請老將軍入進,晚輩好接風洗塵。”輔公拓道:“將軍何必如此?”盧隆義道:“老將軍休要客氣。”輔公拓道:“既然如此,那老夫恭敬不如從命了。”正走斝傳觴之間,忽報吐蕃軍討戰。輔公拓道:“既然有賊軍無禮,老夫去會會他。不知來將用什麼兵器?”小軍說道:“是日前的手下敗將南山通,使一杆綠沉槍。”輔公拓道:“原來是用槍的,這狗番自來討死。”飛馬出城來,叫道:“南山通,你認得老夫輔公拓嗎?”
南山通說道:“蠻子,你一個老頭罷了,誰要知道你的名字?不要走,納命來!”一拱襠,馬前躥,摔杆就是一槍。輔公拓仗著力大,用力貫槍一蓋,硬把南山通的槍給蓋了下去,順勢一推,給推開了。跟著右手把鞭後把抬過腦門,往前一攛,“看鞭!”鐵鞭直奔南山通的胸口打來了。南山通急忙撥馬閃身,躲過這一鞭。二馬衝鋒過去,輔公拓突然往左邊使了個轉身鞭。此時南山通已經是個死人,雖打算懸檔換腰、橫槍招架這鞭,可已經來不及了,只見輔公拓一鞭打在南山通腦袋上,鮮血溢位。番兵見了大驚,各自逃命。輔公拓得勝回城,諸將各自大喜,不表。
次日李世民升帳,諸家元帥一同前來,李世民道:“昨日吐蕃國二位將軍先後陣亡,挫了我軍銳氣,今日那一位將軍出戰?”班中閃出唐將朱蒙道:“秦王,昨日交戰,乃是賊將放冷箭,我軍因此戰敗,今日末將前去,先射他幾下冷箭,也讓他知道我大唐神射手不在少數!”李世民道:“將軍此言有理,你只管射死敵將,本帥自有賞賜。”朱蒙大喜道:“請元帥放心。”翻身上馬,來到淮北城下,大叫道:“隋朝狗賊,快叫老匹夫輔公拓前來受死,若是無人出來交戰,爺爺立刻踏平淮北城!”小軍聞說,連忙報進:“啟爺們,有賊將在城下叫罵,說我們無人出戰,他就要踏平淮北城!”輔公拓笑道:“這真是新鮮。”盧隆義道:“這廝好不知死也。本將軍前去,要他橫死當場。”東方玉梅道:“將軍,你是主將,未可輕動。況且殺雞焉用牛刀,看末將去取他首級。”盧隆義道:“只是要小心。”東方玉梅道:“這個自然。”飛馬下關道:“賊將何人,就敢在我軍陣前撒野?”朱蒙道:“你這女子想必就是東方玉梅了。你要問吾姓名,只怕你嚇破了肝膽。吾乃唐軍大將朱蒙是也。東方玉梅,你不知時務,眼見在此覆軍殺將,天意可知。今昏君楊廣惡貫盈,人神共怒,諒爾不過區區螳臂,敢與天下諸侯國相拒哉!”東方玉梅一看,朱蒙怎樣打扮:
身高頂丈,膀闊三停,大手大腳大肚子,穿身紫金盔鎧,背後抽著五杆護背旗。黑瓦瓦一張臉,掃眉環目,頦下扎煞著短鋼髯。手執一條皂纓力貫槍。
東方玉梅笑曰:“你偶爾得勝,便自矜誇,量你今日斷然無生回之理。”朱蒙大怒,馬往前撞。東方玉梅舉刀奔朱蒙頭頂劈將下來。朱蒙橫槍招架,槍桿微斜,把刀勁卸了,回手一槍道:“東方玉梅看槍!”東方玉梅見了,把槍掛出去,搖刀向前。朱蒙立槍一繃,把刀繃開。東方玉梅微裹裡手鐙,馬搶上風頭,順勢推刀頭,用左手一提刀纂,正在二馬衝鋒過鐙這工夫,忙刀頭一轉,使了個車輪刀,又叫轉環刀,頓時紅光進現,鮮血四濺,朱蒙死於馬下。
那邊唐兵見了,急忙抬回死屍。李世民大怒道:“東方玉梅是什麼人,就敢如此?”秦叔寶出列道:“這廝最是無禮,看末將去取他首級。”說罷提槍上馬,掛了一對瓦面金裝鐧,來到陣前,說道:“好你個東方玉梅,當年在虹霓關就該殺了你,不然如何有今日這些事!”東方玉梅道:“秦叔寶,你休得胡說八道,今日咱們新賬老賬一起算算。”秦叔寶道:“我還怕你不成?”上來就是一手梅花七蕊的絕槍,早被東方玉梅一刀打在一邊,秦叔寶大驚,忙摘了一對瓦面金裝鐧,二馬衝鋒過去,英雄揹回來。秦叔寶摔杆一鐧。東方玉梅槍一掛。“叮噹”一聲震得秦叔寶雙手發麻,回過身來,鬥了五六個回合,秦瓊抵擋不住,回馬就走。東方玉梅道:“好秦瓊,那裡去也?”亮出飛刀,正打在秦叔寶頭盔上,震得秦叔寶眼冒金星,敗回營中,昏迷不醒。李世民道:“快將秦將軍送回長安養傷罷。至於前方戰事,有賢侄秦懷玉,必定無事。”懷玉道:“秦王,末將願去報仇。”李世民道:“東方玉梅武藝比那伍雲召差不大多,你如何是對手?還是元霸前去,或有勝算的。”李元霸道:“還是宇文成都前來,我再去交戰不遲。”李世民無奈,叫道:“掛了免戰牌罷。”東方玉梅見了,也回城去。
看看過了一日,輔公拓道:“今日老夫走一遭。”盧隆義道:“老將軍小心。”輔公拓道:“不妨事。”正要動身,忽報聖旨到了。四人聞說,連忙接旨。天使開言道:“天子詔曰:昔日匈奴寇邊,情勢甚危,幸皇天所佑,賜衛青、霍去病,而安漢室天下。今日唐童李世民等,不服王化之言、聖人之訓,擅開兵戈,塗炭生靈,實為可惡。特拜盧隆義為大隋兵馬都總元帥,輔公拓為副帥,史思文為先鋒,統兵與各路賊寇交戰。爾需謹記朕言:若打敗賊寇,當速速北伐,收復失地。若不幸挫敗,亦速報朕,朕當親領虎狼之師,與賊決一死戰。”四人道:“臣等定不負所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天使道:“盧元帥,你可有話上報天子麼?”盧隆義道:“天使有所不知,李世民並非強敵,只恨他從四海八荒召集妖怪前來相助,臣未必能勝也。”天使笑道:“元帥放心,皇上已釋出招賢榜,從民間召集能人異士前來相助。”盧隆義大喜,於是款待天使,如此過了一日,送走天使,此話不說。
再表李世民又吃敗仗,只恨無左道之人前來相助,十分惱火。李靖道:“元帥不必擔心,讙頭人被害,料定三苗人不日就到。”世民道:“但願如此。”熬了四五日,忽報有土色大漢求見。李世民吩咐接待大漢,大漢道:“吾乃三苗人,只因徒弟與兩位師兄弟姐妹被隋軍害了,特來報仇。”李世民道:“大神來此,必定成功。”三苗人道:“你放心就是,我去去就回。”說罷,借土遁來到淮北城,叫道:“城上的人聽好,吾乃三苗人,特來為徒弟讙頭人報仇,快讓匪首出來受死!”小卒聞說,連忙報進。盧隆義道:“果然有妖怪前來,誰去迎戰此怪?”元文都出班道:“有吾法劍在此,什麼妖魔鬼怪,都是一條死路也。”盧隆義道:“不可不可,我們四人都去,互相照應才是。”東方玉梅說道:“元帥此言有理。”輔公拓道:“老夫這一生也見過不少妖魔,且看這廝是什麼本事。”於是四人一同出城,輔公拓道:“好妖怪,怎敢在本帥地方鬧事?”三苗人道:“來者何人?”輔公拓道:“本帥是大業天子親封的討賊兵馬副元帥,輔公拓是也。那妖怪,你又是誰?”三苗人道:“吾乃是三苗人。輔公拓老匹夫,你有何道術,敢來吾處支吾?”輔公拓道:“本帥不會道術,你敢和本帥打上幾個回合麼?”三苗人笑道:“你一老匹夫,武藝能有多高?不要走,吃吾一刀!”舉刀劈面就砍。輔公拓把鞭來戰,戰不數合,輔公拓氣力不加,忙忙而走。三苗人道:“早就說了,你這老匹夫不是吾的對手。”元文都大怒道:“好妖怪,怎敢如此?看吾法寶利害!”遂祭起法劍,劈面就砍。三苗人大驚,忙借土遁離去。元文都哈哈大笑,得勝回城,此話不說。
卻說三苗人回來,李世民道:“道長方才說來得勝,如何這般狼狽?”三苗人道:“元文都法劍利害,吾不能正面破之,明日還要小心。”忽然一想,說道:“不對不對,他們知道吾土遁利害,明日必有準備,吾去聽聽他們怎樣說法。”於是借土遁來到城裡,果然有四人商議。盧隆義開言道:“今日觀之,祭寶不能成功,妖怪化青黑之氣而走,十分可惡。”輔公拓道:“元帥勿憂,宜當設計處治,方可成功。若是與他死戰,終是無用的。”盧隆義道:“老將軍所言極是,吾自有道理。”乃命輔公拓領柬貼,說道:“老將軍謹記,你在八卦陳正東上,按震方,書有符印,用桃樁,上用犬血,如此而行。”又命東方玉梅領柬貼,說道:“東方姑娘,你在正南上,按離方,亦有符印,也用桃樁,上用犬血,如此而行。”又命元文都領柬貼,說道:“元將軍,你在正西上,按兌方,也用桃樁,上用犬血,如此而行。”話畢,長嘆一聲道:“可惜只有你我幾人在此,不能湊好八卦法理也。”輔公拓道:“不必明日出戰,等援軍來到,再出戰不遲。”盧隆義說道:“只好如此。”於是暫不出戰。三苗人見說,也先回營,說明此事,教李世民刺探情報,才好見事。李世民應允,此事不提。
不覺光陰似箭,又過了四日,人報又一路彪軍前來相助。盧隆義大喜,出城來看,打著楊字王旗,驚曰:“原來是宗室王爺,三位將軍,我等速速禮見。”遂跪倒在地。當先一騎見了,忙飛馬上前,怎樣打扮:
身高九尺,悍壯魁梧,膀闊腰圓,頭戴帥盔,背後斜插八杆護背旗,一身黃金鎧甲,胯下一匹紫馬,掌中一口大砍刀,身上揹著弓,脅下挎著個箭壺。這張臉長得兇猛,半紅半黑,掃眉環目,塌鼻樑,翻鼻孔,火盆大口,頦下是扎裡扎煞的紅鋼髯。
此人下馬說道:“元帥、幾位將軍何故,快快請起。”四人方才起身。盧隆義問道:“請問王爺是誰?”來人笑道:“孤家乃是蔡王楊智積,身後是孤家二弟——高陽郡公楊智明。”此言未必,楊智明也飛馬過來,怎樣打扮:
身高頂丈,膀闊三停,紫微微一張臉面,兇眉惡目,火盆大口,頦下是扎裡扎煞的黑鋼髯。戴一頂雙鳳翅纓飄烈火紫金盔,穿一領王母折玉女穿鳳蠶絲大紅袍,披一副能工手神火煉護體黃金甲,束一條嵌八寶七絲攢攀胸勒甲獅蠻帶,穿一雙千軍怕萬人愁鬼神靴。揹負一條寒巽打將竹節虎眼鞭,腰懸一口沙魚鞘削鐵如泥崑山劍。飛魚袋帶一張龍甲稍虎筋弦黃花畫面寶雕弓,走獸壺插九根金線豆倒馬乘傷軍射將連珠箭。掌中一條丈六七彩寶瓔追魂取命渾鐵點鋼槍,坐下一匹登峻走山日行一千南方赤兔胭脂馬。
當下楊智積道:“聽聞賊軍有妖道猖狂,看孤家兄弟殺他。”盧隆義忙說道:“王爺初來乍到,請先休息,再打不遲。”楊智積笑道:“盧元帥不必害怕,孤家必定無事。”遂拍馬搖刀而來,大罵道:“反國賊將,孤家蔡王楊智積來也,快叫有本事的出來會我!”李世民聞報,笑道:“宗室之人,大多無用的,不必管他。”程咬金道:“此功留與末將如何?”李世民道:“程將軍小心。”咬金笑道:“料也無妨的。”飛馬出陣喝道:“來者可是蔡王楊智積?”楊智積道:“正是孤家,你這手拿八卦宣花斧的,就是程咬金罷?”咬金道:“就是我了,我說蔡王,你都已經菜到給你專門來一個爵號,你怎麼還來吹牛啊?”楊智積大怒道:“孤家這是蔡陽的蔡,不是白菜的蔡!”咬金道:“有區別嗎?蔡陽也不利害。”楊智積大怒道:“好匹夫,不要走,吃孤家一刀!”
程咬金聞說,舉斧就砍了下來。楊智積用刀一打馬耳朵,原來程咬金斧沉力猛,不可硬接,就用刀撥打了三下馬耳朵,這馬橫著蹦出三步去,假意倉皇敗走。程咬金立功心盛,喊道:“小小菜王,你那裡走!”催馬緊追。楊智積在前邊轉了兩圈,耳朵細聽後邊追將鑾鈴聲響,估摸相差兩丈遠,用刀又左右一撥馬耳朵。這馬橫著蹦開,前腿抬起,後腿往右轉彎,整轉了一週。這樣一來,可就把程咬金放過去了。馬前腿落地,楊智積看準了機會,一刀掃在程咬金後腰上。程咬金大叫一聲,回馬敗走。李世民見了,哈哈笑道:“程將軍啊程將軍,你沒事說人家菜作甚,你看你現在,你自己說說誰菜?”蘇定方道:“元帥,就讓我去給程將軍報仇。”李世民道:“此戰還是要蘇將軍去,或許成功。”蘇定方一馬出營,大叫聲道:“蔡王,蘇定方在此!”
那廂楊智積聞說,睜眼一看蘇定方,果然利害,說道:“蘇將軍,你是英雄好漢,為何跟反賊混在一起?”蘇定方道:“王爺,你我各為其主,不必多言。小將在此處久聞王爺刀法高強,今日既然見到王爺,如何放過大好機會?”遂往前一拱,搬起槍頭,獻槍纂,先下手為強。楊智積合刀一掛蘇定方這槍,蘇烈緊跟著搖槍過來。楊智積立刀一繃。二馬衝鋒過鐙,蘇烈反背一槍,楊智積懸襠換腰,便躲了過去。二人馬走盤旋,殺在一處。蘇烈處處掄先手,他知道楊智積身高力猛,自己要變成後手,就有性命危險。打了六個回合,二馬衝鋒過去,各自回頭。
當下楊智積見了,心中忖道:“不能讓他老走先手,正所謂先下手為強。”再次碰面時,喊道:“蘇定方,讓你嚐嚐孤家這口刀罷!”一道寒光,這刀劈了下來。蘇烈見了,沒有招架,撥馬就走。楊智積刀劈空了,撤了回來,提刀追趕,喊道:“蘇烈,你那裡逃!”蘇烈雖敗下陣來,卻不逃回本隊,而是在沙場裡轉圈。楊智積不知他使的誘敵之計,緊追不捨。蘇烈回頭,見拉開了檔,大喜,一抬右腿,把槍卡在鳥式環上,騰出雙手,摘弓抽箭。楊智積在他後邊張著大嘴還在喊。蘇定方聽準腦後盔鈴聲音,猛一回頭,弓開如滿月,“嗖”一聲,放出一枝冷箭。這箭也是不偏不倚,正好射進楊智積嘴裡。楊智積翻身墜馬,倒在地上。蘇烈圈馬過來,對準楊智積的左眼,又是一箭。楊智積疼痛難忍,登時喪命。蘇定方見了,哈哈大笑,得勝回營。李世民大喜,就與蘇烈慶功。
再說隋軍敗回城裡,大叫道:“帥爺不好了,賊將蘇定方放冷箭射死了蔡王。”楊智明大怒道:“賊將安敢如此?”上馬提槍,來到營前道:“蘇定快快出來受死!”唐軍報進:“有隋朝將軍討戰,定要蘇將軍出馬。”蘇定方笑道:“又是一個來送死的傢伙。”尉遲恭道:“上將軍且慢,你已經立功,這廝就留給俺老黑罷。”蘇定方道:“尉遲將軍小心。”尉遲恭道:“曉得。”手提丈八蛇矛,出營叫道:“來者何人?”楊智明說道:“孤家是大隋高陽郡公楊智明是也,黑鬼,你是何人?”尉遲恭道:“你連爺爺尉遲恭都不知道,還敢在這裡撒野麼?”楊智明哈哈一笑,用槍纂一杵馬耳,馬往上撞,摔杆一槍,直奔尉遲恭前胸刺去。尉遲恭合矛一掛,用力往外一推。原來楊智明使的這手槍叫滾手槍。槍尖在矛上一滾,滾到尉遲恭左腕子上,果然鮮血流出。尉遲恭丈八蛇矛撒了手,落在地上。楊智明見了,不容工夫,虛晃一槍,尉遲恭忙一低頭。正趕上二馬衝鋒過鐙,楊智明對準尉遲恭後背,用右手一掄槍桿,說了聲:“下去!”尉遲恭應聲滾下馬來。楊智明道:“你這無能鼠輩,殺了你髒了孤家的槍,那裡遠那裡滾,馬上!”尉遲恭嚇得魂飛天外,慌忙逃回營裡。蘇定方見了,問道:“尉遲將軍,為何如此?”尉遲恭說道:“來將是隋朝高陽郡公楊智明,此賊武藝高強,一個回合就把末將打敗。”蘇定方道:“這廝好是厲害的,急切不能取勝。”三苗人道:“這是何事?看吾去捉了這廝來。”大步出營,叫道:“楊智明,吾三苗人來了也!”楊智明道:“你就是那妖怪麼?不要走,孤家來也。”飛馬上前,照面就刺。三苗人把刀來戰。二人你來我往,鬥了二十回合,不分勝負。你道為何?原來那日三苗人要賣弄本事,故而與元文都交戰之時,用妖氣壓制元文都,害元文都無法全力發揮武藝,因此戰他不過。今日不曾用妖氣坑害楊智明,自家多少武藝?
當下三苗人見戰不過楊智明,回身便要走。楊智明道:“好妖怪,孤家雖然沒有法寶輔佐,卻有天罡三十六般變化,地煞七十二變渡劫,如何怕你?你若是道術勝得過孤家,還有性命;如要逃走,那就納命來!”說罷,把槍插在一邊,變成一個麒麟,挖一個大洞,就看見了三苗人。三苗人大驚道:“這人居然會天罡三十六變,如此我這土遁無用,飛石也無用。”忙飛出地面,念動真言,登時山崩地裂,隋軍站立不穩,看看要跌死。楊智明道:“好妖怪,你這道術就敢胡作非為?你看孤家變一個帝江給你看看。”說罷,變成帝江,念動真言,竟只有幾片土地癒合,跌死隋軍數千人。楊智明大怒,收了法相,變作一隻十丈長的巨鱷,把隋軍全部吞了,保護在甲冑裡,又變回原型。三苗人見了,也收了法術,大叫一聲,雙手打出一道黑色光柱。楊智明見了,也雙手交錯,打出一道綠色光柱。兩人比拼內功發力,楊智明竟不是對手,只好從容敗陣。三苗人面上失色,說道:“此人多半師承度厄真人,難怪有天罡三十六變。”也就回營來。
話說楊智明回了淮北,忙解開盔甲與獅蠻帶,方處隋軍諸兵將。彼等忙拜謝曰:“多虧了公爺法力高強,不然今日死也。”楊智明道:“孤家五歲跟隨師尊度厄真人學習天罡三十六變,自以為天下無敵,不料三苗人法力還高我一分。好在他的法力只在地上有用,等明日和他交戰時,孤家設法騙他到空中,這樣就可以滅了這廝,為死去的弟兄們報仇。”話音未落,盧隆義四人早來,問起戰況,楊智明說明前事。盧隆義道:“公爺萬萬不可,這個三苗人陰鷙歹毒、詭計多端。他若看見王爺飛到空中,必定不會中計,反而可能借機壞了公爺。”楊智明聞說,仔細一想,十分有理,遂道:“罷了,孤家先寫上奏表,上報朝廷,讓孤家大侄子楊道玄繼位蔡王,也讓大哥九泉之下寬心。”盧隆義問道:“不知還有其他王爺前來淮北城助戰嗎?”楊智明悲憤道:“此次我楊家宗室出人不多,還有堂弟神堯侯楊溫、道王楊靜、衛王楊集三人,只在路上罷了。”盧隆義道:“等幾位王爺前來,自然有法報仇報仇。”楊志明道:“有何辦法。”盧隆義道:“其實,當日那妖怪和元文都將軍交戰,晚上我們就在商量對策,可恨人手不夠,只能作罷。既然公爺來此,不如先說。翌日和他交戰,公爺只須在正北上,按坎方,也用桃樁,上用犬血,如此而行。”楊志明道:“原來如此的,容孤家寫信催一催三位堂弟,必然有話。”
次日午時,人報一路彪軍前來,旗號為“李”,楊智明道:“不必說了,這必然是我姨父李長雅。”於是親自出城,叩問道:“姨父大人,楊智明給你請安了。”李長雅道:“皇兒,莫如此,快快起來。”眾人一看,李長雅怎樣打扮:
身高七尺左右,面如梧桐,豹眼濃眉,白鬚不滿半尺,威風凜凜。金甲金盔翡翠袍,腰間玉帶束鮫綃。足蹬黃金蟒紋饕餮靴,背後一對三尺長花海波斯刀。坐下金寶玉聰馬,身上火炭般赤,無半根雜毛,頭尾長一丈,蹄帶項鬃高八尺,嘶喊咆哮,日行千里,有騰空入海之狀。
當下五人見過了李長雅,說起近來戰事。李長雅怒道:“不料皇兒智積被賊人蘇定方害了,可惡可惡。”盧隆義道:“王爺暫息雷霆之怒,只因目下人手不足,還是教賊人長了威風,等人馬到些,自然殺了賊人報仇。”李長雅問道:“奇怪奇怪,宇文靜禮與我約好今日就來,為何還不見也?”盧隆義笑道:“公爺不急,只怕宇文侯爺在路上壞了時間,也未可知。”李長雅笑道:“盧元帥說的在理,你們不曉得,那老傢伙懶得很。我與親兵三五日就要走一段山路,打殺些猛獸。你莫覺得我老,就那千斤之鼎,單手拿起來他,走了三回九轉,不是問題。”眾人笑道:“好極好極,此戰多要靠公爺。”
話說那宇文靜禮並非壞了時候,他路上聽說楊智積被殺,心中大怒,便與二子說道:“你們哥哥楊智積被賊將蘇定方殺了,此仇不報,非丈夫也。今晚你們隨我劫營,給賊軍一點顏色看看。”二子道:“父侯只管吩咐,定要殺了賊軍報仇雪恨。”父子三人商議已定,是夜,看準時機,殺入營中,來往無一人可敵。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