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似乎越看越是歡喜。
他原本是個不苟言笑的俊美男子,縱然外表極其出色,但因為沉穩而冰冷的氣質,再加上尊貴無比的身份,讓很多人即使仰慕他,也會忘而卻步,不敢親近。
再加上當年鐵血太子之名威震寰宇,滄瀾國內名媛閨秀傾心於他者不知凡幾,但真要讓她們在進宮侍奉皇帝陛下和侍奉左相,同樣俊美無雙的蘇瑾言之間選擇,絕大多數可能都會選擇後者。
原因無它,滄瀾當今聖上,實在太過冰冷。
即使是身邊近臣,如蘇瑾言和蕭莫然之流,也都一致認為他們的主子太難接近了一些。
所以後來知道秦越對蘇夏的一片情意,蕭莫然立刻遣人潛入天瀾,希望能夠找到機會將蘇夏帶回國內,獻給給他們的皇帝陛下。
此時的秦越,嘴角微微揚起,就連深邃的五官似乎都變得柔和起來。若是讓滄瀾臣民,或是滄瀾皇宮中近侍見了,必定不敢相信,這個會是他們的皇帝陛下。
秦越忍不住又伸手輕輕撫摸蘇夏的頭髮,似乎已經從最初的激動中緩了過來,表情變得放鬆了許多,笑意逐漸滲透到了他的眉梢眼底。
然後他就這樣輕笑著看了蘇夏片刻,俯身又在她額頭輕輕一吻,既滿足又惆悵地長嘆一口氣,道:“蘇夏,朕今天非常高興。”
他想了想,又補充一句:“朕已經很久未曾如此高興過了。”
蘇夏有很多話想說,也有很多話想問,但在這樣的秦越面前,她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也問不出來。只能呆呆地看著他英俊的臉和怎麼也無法掩飾的高興,看著他眉梢眼底無法掩蓋的深情……
過了很久,久到她以為他們之間就會這樣默默相望直至老去,才聽見外面傳來小李子的聲音:“陛下,可要傳膳?”
秦越又摸摸蘇夏的頭髮,柔聲道:“你一定餓了。”
他站起來,朝寢宮外走去。
那一瞬間,帝王的威嚴和高貴又回到了他的身上,挺直的背影中,再找不到一點剛才笑得溫柔的男子的影子。
蘇夏聽見他對小李子吩咐幾句什麼,等她從床上下來穿上鞋子的時候,秦越已經回到她的身邊。
屬於帝王的高貴和氣勢,似乎在她面前刻意收斂了一些起來,讓蘇夏完全不會有壓迫感。
秦越仍然在笑,他似乎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笑容,只能任由它們從眉梢,從眼底,一點一點滲透出來,終於驅走了他臉上終年不散的嚴寒。
蘇夏對秦越福身行禮,剛才的空白、震撼和茫然已經完全被趕走,這一瞬間,她又是那個從戰場上,從政治場上歷練出來的神醫蘇夏,也是天瀾世家蘇家的嫡女。
秦越皺眉,在她彎下腰去的瞬間,便一把將她拉了起來,但笑容也已從他臉上消失。
他淡淡對蘇夏說道:“你無須如此。”
蘇夏抬起頭來靜靜看向他,從今天和蘇瑾言在蘇家見到秦越,到隨他入宮,再到被他一口喚出名字,她只覺得今天一天都太戲劇化了,讓她有些接受不能。
但在剛才看見秦越的背影,看見那屬於帝王的威嚴和氣勢時,才猛然醒悟過來,自己身在何處,面對的又是怎樣的人。
洛楓之事,帶給蘇夏的衝擊實在太大。不僅是對帝王的不信任,更多的,其實是對愛情的不信任。
蘇瑾言告訴她秦越對她的愛戀,她非常感動。但真正遇到了本人,也見到了他對著自己表現出來的柔情和喜悅,但卻反而覺得不太真實起來。
如果非要問蘇夏,她反而寧可此時他們還在蒼茫山中,還是那兩個相依為命,只能依靠彼此,信任彼此,相互扶持著才能走出那片禁地的兩人。
蘇夏對秦越揚了揚唇角,低聲說道:“當年蒼茫山中一晤,我很感激陛下還記得當年相互扶持之誼,也未曾將我忘記。但……”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秦越,繼續說了下去:“我已不是當年蘇夏,陛下,也已不是當年的陛下了。”
秦越微微皺眉,若有所思看向蘇夏,卻什麼話都沒說。
蘇夏深吸一口氣,又說道:“陛下想必已經知道,我短時間內是不會再回天瀾。但是回到這裡,也不過是偶然而已。”她笑了笑,右手中指拇指輕釦,低低的聲音在典雅大方的皇帝寢宮內縈繞,可是隨之出現的,並不是神醫蘇夏當年足以嘯傲蒼穹的鳳凰,只是一隻其貌不揚,看起來呆呆傻傻的黑色大鳥。
黑色大鳥被主人遺忘已久,好不容易得以重見天日,在看見蘇夏的瞬間,立刻連蹦帶跳朝她撲了過來。
蘇夏微微一笑,任由大鳥撲到自己身上蹭來蹭去地撒嬌,目光卻大大方方對上秦越的目光,再次重複一遍剛才說過的話:“我已不是當年的蘇夏。”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半是惆悵半是傷感地低聲道:“鳳凰不在,白虎遠遁,就連紅蝶之毒的反噬也無法扛過去的蘇夏,只怕早已不是陛下記憶中的那個人了。”
秦越微愣,目光在黑色大鳥和蘇夏臉上來回轉動,突然又笑了。
蘇夏和他相處的時日真的不算多,蒼茫山中七天七夜,再加上此次重逢,也就不過幾天時間。只是這一次重逢,看見他笑的時候似乎特別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