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說出口的才會被遺忘。我瞥見他站在雪地上的沉靜面容,忍不住掐住煙頭,聞到皮肉焦香。“滿意了麼?”
他很輕很輕地撚起我的幾根頭發,又放回去,粗糙的、布滿老繭的掌心發白,大概再也不忍心這樣說話。我們安靜如史前的神秘愛人,只是海浪聲如阿爾戈號遠航時所見,並不冷肅安寧,或許我們早就沉沒了,天光只是從深水區向上看時見到的水面。我應該做些什麼。卡卡西那隻關不掉的寫輪眼則血紅如落日。我松開煙頭,只是吩咐他幫我包紮傷口。
“算了吧。”我聽到自己的聲音這樣說道。“不要再提他了,否則,我......”
其實他的眼神已經代表了這事沒完。下一次或許更加可怕,但誰知道呢。我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威脅道。“......否則,我一定會找到暗殺你的機會,然後殺了你。”
雷同實在是個好人。我抱膝坐在陽臺邊緣,這裡比我的屁股稍寬。我一點東西也吃不下,因為卡卡西做的魚也太鹹了,太鹹了——那種彷彿現在也能嘗到的鹹味——我第一次在玄間面前哭出來,好吧,第一次大哭出聲。這不重要。我只是很久沒有這麼內疚過了。在月亮移動至最高點照亮我們面孔的一瞬間,我突然發現自己到現在為止已經犯了三個足夠被暗部當成人渣毀滅的大錯。一,還沒忘掉前男友就進入一段新的感情;二,對著連軸轉半個月後已心力交瘁的互益友人傾訴自己對他同事的內疚;三,隨隨便便就分手、複合。
“那怎麼辦,我也可以收費,或者幹脆做你一個人的心理醫生。”玄間夾在兩個同事之間,面無表情地喝酒,一副九尾現於眼前而不變色的淡定屌絲樣,看起來很輕松——我簡直愛死他了。“還是你就喜歡免費的男人。”
“......這和免費不免費沒有關系。”我放棄解釋了。“反正再怎麼戒糖也已經人生無望了。我就是這麼讓人失望的存在,雖然有點不好意思提,但我和卡卡西確實因為雷同吵了一架。”
“你,”他突然看到我的手心。已經纏好了紗布,內層還敷了藥。玄間看了我一眼,見我並無什麼微妙的所謂,也只能說點不痛不癢的話。“還不如去醫療班,這種小傷,十分鐘就能治好。”
“不去,不要,因為不想。”我熟練道。“那邊熟人太多,都很煩。”
“哦。”他記起我說過的被卡卡西的迷妹騷擾的事,自覺地不再提起。“那怎麼辦,卡卡西不會因為我和你再吵一次架嗎?”
“不會。”我幹脆利落地回答道。“你也是我的好朋友。”
他突然笑了一聲。“那很靈活了。”
然後又問。“夕日紅和阿凱呢?聊天怎麼不找他們,哦,其實我也不是很專業。”
“他們最近忙著帶小雞仔啊......”我不知道玄間說的自己不是很專業是什麼意思,也有點失落。抽出紙巾擦了擦臉,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這才發覺夏夜吹風的好處。平日裡濕處見風便涼,幸好今晚無風,還可繼續搭著月光聊下去。
“你既然覺得你步步都錯,說明你依舊執著於對錯。”
“你不執著。”
“對,”他很坦然,“我早就不執著了。”
“什麼時候?”我有種狐疑的好奇。“你都沒說給我聽!”
“殺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時候。”玄間平靜地回憶道。“為了自己的同伴,去殺別人的同伴。木葉的忍者並沒多高尚吧?但既然這是養我育我的村子,我也只能這麼殺下去了。”
“這和我剛剛說的又有什麼關系。”我淡淡道。面上平靜,心裡卻哐哐地碎成許多塊,知道他是對的,因為我老早就這樣想過。“殺便殺了,沒辦法的事。我媽媽叫我去做忍者,其實也只是希望我能死個明白。”
“既然人被分裂成互相廝殺的模樣,那忍者本就是一步錯、步步錯的存在。這麼連續不斷地錯下去,反而走成正確的道路,或許自己也就解脫了;你要是一進□□、連綿不絕地這麼後悔著,痛苦便愈發地無法停止,一步錯後,竟然走對,那才是命和運不對付,走出個笑話。”
“怪不得你要做心理醫生。”我忍不住道。“你不痛苦咯?”
“反正,”他咬著千本,聲音輕了下去。“沒以前那麼痛苦了。”
“太專業了,玄間。你真的有做心理醫生的潛質。”
“好了,給錢。”
“......你。”
“你什麼?”他狡黠一笑,千本上反出銀白的光。“我可不是免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