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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 26

只是我不知道的是,鳴人、佐助、小櫻,這三個家夥也跟了上來——雖然他們的目標是卡卡西。

我想卡卡西絕對是故意的。

我喝得半醉,感覺玄間也是。果然在中午就開始喝酒的人真的很少,所以我說話無所顧忌,就算變了身的卡卡西就坐在隔壁桌。“唉,玄間,我感覺沒人肯愛我。”

玄間氣笑了。“你腦殘嗎?”

“真的。”我垂著頭,眉目間晦暗而寡情,表情有點抑鬱。“我做忍者,真是大錯特錯。”

雖然其實是固定節目了,但不知火玄間還是忍不住有些氣得上火。被他注視著的黑發女人總沒什麼自知之明,一遇不順就大開殺戒,不害自己難受,偏生只傷情人。

“梅見,要麼我現在就打電話給雷同或者卡卡西,你直接在家好好休息,”他口氣冷靜,想必此話已是深思熟慮後的殺招,“要麼你給我道歉,然後承認自己玩弄男人感情多年,犯了大錯。”

“啊,好絕情......”我嘻嘻了一聲,其實意識還是清明的,只是動腦思考變得很費力、很艱難,好像推開門就看到血光一片,又不得不上前拿著苦無伸進敵人體內,輕輕攪動一下,等對面無力掙紮時切進脖子,然後殺下一個,然後殺再下一個,最後等隊長來通知,啊啊,任務結束啦,你做得很好,效率很高。咦,我怎麼又想起十二年前的事了?這麻痺感和痛快的解脫彷彿已然一體,我清醒過來,看到三個縮手縮腳的平民走進來,徑直挑了玄間後面的位置,坐下後點了一瓶燒酒、三個小菜,沒在意,只是繼續悶頭喝酒,並不想繼續說話。

“梅見姐姐也在......”鳴人看著店內唯二的兩個男性顧客,愣了一下,悄悄問同樣變身成大人模樣的隊友,“壞了,一個黑頭發,一個棕頭發,哪個是卡卡西老師?他不是白頭發麼,染頭了?”

“笨啊,”春野櫻恨鐵不成鋼,“我們跟了他一路,他哪裡有時間染頭,肯定是變身術。”

“都別吵了。”佐助面目陰沉,雖然依舊好奇卡卡西面罩下的樣子,但也意外在這裡見到川島梅見。“繼續觀察,總會有人露出破綻的。”

“玄間,你確實是個朋友。”我明白過來,總算撿起話頭,繼續天南海北地聊著我並不願和卡卡西提到的話題,“你說,人死之後,會去哪裡呢。”

“死了後,靈魂也不一定都完整。”他夾了塊醃蘿蔔,嘎吱嘎吱地吃掉了。“你想去哪?我提前部署一下,做點計劃,到時候跟著你過去。”

我笑了,“真的嗎?”

嘎吱嘎吱。他還在吃蘿蔔,邊吃邊點頭,“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是哦,卡卡西騙過我,他說自己一時沒忍住,以後再也不會那麼不顧我痛苦傷心地縱情縱欲;雷同也騙我,他說自己從一開始就珍我惜我,但情到濃時偏轉淡,最後他依然堅持不了一直愛我;止水那家夥更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混蛋,腦殘、黑心、不怕死、硬往槍口上撞,最終連個葬禮也沒有,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留下的宇智波。只有玄間從一開始就和我說清楚了,他就這個樣子,不會變好,不會變壞,大機率根本不會有變化,除開年歲漸長——但我們都老了,人生有幾個十二年,人又有幾個真能一起論生論死的朋友呢。我悲從中來。我盯著他,他盯著我,四目相對裡沒有什麼承諾也沒有什麼情話,好像很坦蕩,但其實藏著某種隱秘的東西,無解了,也無痕了,發現不了,推斷不出。但我知道我們會一直這樣下去,這就夠了,我或許真醉了,哎呀!玄間!唉!

鳴人看著突然擁吻在一起的兩個人,被成年人的愛情故事嚇暈在原地,差點解除變身術——砰得變回狐貍小子模樣——幸好沒有;春野櫻像烏龜一樣低著頭,已經不敢繼續看了,臉紅得幾乎爆炸;佐助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只回頭掃過一眼臉就黑了,比鍋底還黑。

他立刻拉著隊友出門,匆忙間摸出鈔票丟在桌上。第七班暈暈乎乎地上了居酒屋的房頂,小櫻慌慌張張地複盤道,“川島上忍明明和一個棕頭發的忍者是情侶!”

鳴人點頭稱是,“對呀,對呀,是不是那個臉上有疤的?他還和梅見姐姐一起吃麵,吃一樂拉麵,我見過好多次——不對,只有一次......但是小櫻,我們看到的應該是一個人吧?”

佐助的大腦飛速思考。不對,他曾在公寓門口見過卡卡西,那時,他明顯是來找梅見的。

話音剛落,扶著女人出門的人竟然成了卡卡西。那個披著頭發的男人隨後走出,在巷子裡狠狠朝著他的臉給出一拳,卻被卡卡西熟練地擋下。

“你醉了吧,玄間!”旗木卡卡西低喝道。“玄間!”

他靠著牆,說了句什麼,第七班並未聽清。但瞬間這人就離開了,漆黑深長的巷子裡只剩下他們二人。

“卡卡西,我恨你,我恨你——”我捂著耳朵,感到眼睛深處發痛發熱,好像有人拿了根棍子在攪動我的腦髓和骨幹血肉,渾身都開始發毛,一下子推開他抓住我肩膀的手,避免看到他鮮紅的眼睛。“你離我遠點!”

這時卡卡西抬頭向上一瞥,正巧看進了在俯視這場鬧劇的、佐助的眼睛。

只有他堅持扒著欄杆向下看去,鳴人和小櫻在意識到自己被發現後就躲到了天臺中央。

那瞬間佐助渾身一涼,說不清是什麼情緒翻上心裡的山頂,最終佔了上風,這並不是流於俗套的害怕,也不是終於看到這面故事的滿足,小櫻一言不發,開始覺得他們走得太遠、看得太深,或許惹上了難以解決的麻煩,鳴人則冒冒失失地大叫道:“卡卡西老師發現我們了!”

他突然發現,旗木卡卡西並非表面上的雲淡風輕、遊刃有餘。他似乎知道第七班跟了一路,卻任由這不體面的糾纏發生;他難道也知道梅見會和那個長頭發的男人接吻,但卻沒有阻止;再多說一些,他也明白她恨他——難道愛與恨不得不融為一體?

佐助清楚自己對這個問題的答案,而就在他想到自己跟著那個男人主動留下的誘餌——恨意、痛苦、孤獨、疑惑、迷茫、空虛——在他發現自己開寫輪眼靠的是宇智波鼬犯下的罪行時,卡卡西已經攬著梅見消失在原地。

多可笑,恨竟然比愛長久。

“這不是很好麼。”卡卡西跪在浴缸裡,跪在我面前,我捧著馬桶吐完汙物、濁物,他雙手如蜘蛛,冰涼、粘膩、潮濕,只一根根地抓著我的臉,邊撫摸我的濕發邊解衣服釦子。花灑開著,我們都被轟隆隆的大雨淋得面目全非。我渾身濕透地坐在薄薄一層熱水裡,湧出的眼淚全部被熱水快速沖掉,眼前只剩下去了面罩的卡卡西的臉。他竟然在微笑。“我知道,我知道你恨我、嫉妒我、厭惡我,我也知道你知道,我同樣恨你、愛你、嫉妒你、痛恨你,是不是?這很公平吧?你有什麼想說的,梅見,嗯?你恨我吧!後悔嗎?後悔嗎?我難道懇求過你繼續嗎,不是你自己總尋到我,然後說,‘卡卡西,我要自己不再寂寞、不再感到蒼白’麼!”

他放聲大笑,哈哈地羞辱自己也羞辱我。我猛地掐住他脖子,卡卡西聲音一頓,像死人沒了聲音一樣斷落在這樣可怕的情景裡。他張著手指,只想阻止我繼續發力,捏斷他那脆弱而只能讓空氣透過的管道,我頭腦裡不是空白的安靜,而是電視沒了訊號的嘩嘩的夜風,我嘗到腥甜和熟悉的鹹味,我猜自己大概咬破嘴唇了,但只剩下希望卡卡西和我死在一起的想法。為什麼這麼憤怒,不知道;為什麼這麼無力,不知道;為什麼這麼想要達到他,不知道;為什麼不停下?為什麼不停下?能讓我停下的人不在,止水,止水。我和止水,正如同一場夢醒後的大雨,又彷彿他遞給我一把滑溜溜的子彈,把槍裝填好的人是我,校準距離的人是我,狠心抬起手腕的人也是我,但最後扣動扳機的人居然是卡卡西。

我被卡卡西反制在牆上,一團狼藉的後腦勺狠狠地和瓷磚碰在一起。好痛啊。他嗚嗚地哭了,我倒在浴缸邊緣,手指頭上鮮紅一片,竟然是指甲折斷了,又滿是水。我幾乎要被痛死了,同時又被撞得雙眼模糊,腦後傳來嗡嗡的輕鳴,我終於發現卡卡西的異常,他終於哭了;他無措茫然,他伸出自己醜陋如皮包骨頭、骨頭包刀劍的雙手,想要抹掉臉上多餘的水,他狼狽地弓著身趴臥在我的腿窩,於是我想自己又贏了一次。媽媽說,梅見,你太好勝了。但是媽媽,失去感覺、失去知覺,我依然有軀殼。眼前蒙上一層淺淺的紅,我伸手一摸,又痛又高興,呵呵,難道是失血過多,我想自己要死在這裡。熱水漫到脖子,已經轉成羊水般的溫熱。我有了平靜的安寧,感到如被雷同擁抱般長闊高深的安全和溫暖,我沒有什麼請求了,可是佐助,你不該跟上來的。

但如果你想,那就隨你的便。

起霧了,我發現卡卡西的浴室也半舊不新,瘋狂地大笑。“你這個廢物!卡卡西,你把我帶到哪裡來了?這是哪裡,這是哪裡?哈哈!”他獰笑著扇了我一巴掌,“這是你的新家,你說是哪裡?”

我立刻看不清他,卻尖叫起來,如絮絮的、不散的詛咒——我掐著他的腰腹——“卡卡西,我恨你,我知道你也恨我!我會毀了你的,我一定會!你敢走嗎?試試看吧!”我披頭散發,頂著一頭濃烈而直白的、如微生物般卑瑣卻不肯熄滅、不肯放過的,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我這是在——但他朝後倒了下去,我的斷甲刺入他印著暗部紋章的嫩肉,卻沒有實感。他已經只是團軟泥了。我輕輕俯下去,輕輕地咬字、吐息。“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會追上來,殺了你的。卡卡西,我們一起下地獄吧。”

他看著趴在身上的我,一隻紅色的眼睛,一隻黑色的。

“你不知道嗎?”

我發現自己竟看不清他,正如卡卡西從未在夢裡說過什麼“我愛不愛你、你愛不愛我”。我想不到,他竟然早已平靜了自己。“我們已經在地獄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