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登登地重新折返、接近,大美人沖我露齒一笑。“吃。”
然後飛快地提起外賣袋子,帶走了一樂的招牌豚骨拉麵。
我有點無奈,又感到好笑。熱水袋有些涼了。這算什麼,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嗎?
佐助一臉靜靜等著我看他的表情。但要是真看了,他又會飛快地低下頭去,似乎並不想讓我看進那雙秀麗而帶鋒芒的眼睛。
我也有些不耐了,雖然一開始就不小心表明了我願意照顧他的心情,但這孩子啥都不願意說,嫌棄我的教學法,還那麼一副拽得不行的天才樣子——我從毛毯裡鑽出來,坐到書桌前,直接問他道,“你怎麼了?”
他站著,捏著拳頭,另一隻手裡是裝著忍術卷軸的布袋,用劉海下的眼睛平視我。那眼神認真而剋制,宇智波佐助抿著唇,然後用清冷涼薄的聲音,一字一頓地勉力劃開這溫柔的寂靜,我卻以為自己看到了一瞬過去的那個天才,宇智波鼬。
他問,“你為什麼會有宇智波的東西?”
宇智波佐助松開手,沒系口的鬆垮布袋一下子掉在地上。
幾只布面卷軸滴溜溜地滾到我腳邊。那副黑底波紋樣式的卷軸被我撿起,我愣了一下,終於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但是聲音不可以有異樣,看人也要不解。我輕輕撫過這帶著宇智波家傳批註和從前無聊的簡筆畫的卷軸,無所畏懼地看回去。“卷軸麼?放在那邊架子上吧。”
他仍在堅持。“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轉身開始收拾桌上的廢稿和糯米。“什麼問題?嗯,你這樣突然問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誰忘記拿了,於是就一直放在這裡了吧!你看,我有很多書。”
“你有很多書。”他重複道。“但是,我不信是誰忘了拿。”
“那怎麼辦,”我九十度旋轉手裡的紙頁,對齊,將邊角對著桌面磕齊。再旋轉,再磕齊。“我能說自己不知道嗎?”
“你當然可以。”他冷笑起來。我不敢轉頭去看,只豎著耳朵去聽。佐助好像終於放開憤怒和剋制,他叫得很響很響,近乎嘶吼的野獸。“每個人都瞞我......連你也是!”
他已經不去控制自己了。好像知道我此刻身體虛弱,頭腦也不清醒,僅用言語就可打敗。“如果你也要和他們一起瞞我,那為什麼要在一開始說可以理解我?你為什麼騙我?為什麼騙我!”
一陣夏末秋初特有的大風刮來,沒被我用力攏住的紙張嘩啦啦地飛出房間,掉了一地。我沒有說話,想起和卡卡西第一次大吵的那個晚上,突然一陣很不妙的預感湧上心頭。好像止水站在我的背後,伸手捂住我嘴巴,只是搖頭,讓我不要孤身地去挑戰命運。
但面對已經浮出寫輪眼的佐助,我還是沒辦法什麼都不做。
好像永遠都是這樣,我一接近宇智波就會被卷進麻煩。
“你為什麼這麼想要這個答案呢?”最終我嘆了口氣,像掃落肩上歷年積雪,得以從死裡逃出生天。“這是我愛人的遺物。”
“誰的?”他眼裡的勾玉越轉越快。“誰的?”
帶著分量的字一脫口,整個人都感到疲憊而倦怠。已經沒有多餘的能量去應付眼前被命運推來的孩子。我站起來,一張一張地去撿,看到無數張屬於自己的臉被掩在雪白的紙面下。
佐助沉默了,但房間裡依舊多出點異樣的東西。我看他一眼,他就眨一下眼,好像在判斷我從此之後還可不可信,又能不能繼續作為同伴相處。像那種出了門耀武揚威、回到家畏畏縮縮的小貓,總把事情搞砸,卻依然希望被認可、被愛。
我收回目光。“你準備站到什麼時候?”
他艱難地伸長手臂,突然扯來一張柔軟的紙巾。我接來紙巾、抬手一摸側臉,竟全濕了。
“......對不起。”這一瞬間,宇智波佐助艱難地出聲道歉,並如有神助地意識到,自己首先要做的事是被她看見,而不是留下。
“收拾好後才能回去休息。”我裝沒聽見,起身朝浴室走去,決心再也不讓宇智波佐助踏進家門一步。“不然你就去死吧——我說到做到,一定會讓明天的考官揍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