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全吧。”我感覺這場對話逐漸偏離了軌道,連忙出言挽救。“嘛,紅豆,你先說說你做了什麼夢?”
我會這樣好奇她的夢,是因為我們從畢業組隊起便開始共同創作一本書——《夢的解析》。創作的動機,或者說開始的那天和促使我提筆的夢,是我夢到在忍者學校被突然喪屍化的同學和老師追殺至死,逃進辦公室也沒用的那種;而紅豆說當晚她的夢裡全部是被男人的長頭發堵住的馬桶,我說為什麼是男人的頭發,還是男人的長頭發?紅豆,你在搞笑嗎?她很肯定地點點頭,對啊,我還以為是誰的,結果是個男人的,不僅堵住了馬桶、浴缸、洗手池,還在我家廁所的瓷磚上......掉得到處都是!
大部分投稿者選擇保持匿名。是的,我們開始積累寫作素材和案例的時間比開始創作的節點要早上許多。這本書原本只是為了記錄各個同期的黑歷史和當時盛極一時的八卦,交給全班,以開放的論壇式評論和交流達到在課餘時間放鬆身心、緩和頭腦中緊張情緒的作用。但就在畢業後的第二個月,紅豆竟然做了許多怪誕荒唐的夢,比如蛇蛻吃人、人手長蛇,圓如大號彈珠的眼球在水瓶中晃晃悠悠地滾來滾去,最後在滾燙的蠟燭油裡化掉,變成銅鈴在風起時咣琅作響。
後來我才從水門老師處得知,紅豆瞞著所有人拜三忍之一的大蛇丸為師,並加入了他的實驗室。而大蛇丸叛逃出村時,她被清除了全部記憶、不得不回到原來的人群,則是幾年後正值四代目人選空缺時的事了。
於是《夢的解析》被我——主要撰書人,分成了上下兩冊。上冊記錄了尋常的夢境,包括對一些常見意象的解讀和對人腦中查克拉流動的分析,所總結的規律可用於應對日常,連插圖都繪制好並排版完畢了,只需一個靠譜的出版社便可面世,自來也大人讀過手稿後就興致勃勃地要求我將上冊交給與他長期合作的經紀人審核出版,但在我和紅豆討論後被否決;下冊則私人得多也複雜得多,畢竟其中多是我和她二人的古怪夢境,比起客觀的解讀更像行至邊緣後對內心世界展開的探索。雖然知道紅豆和大蛇丸往事的人已經很少了,但這些夢中的意象......比如帶著青色眼睛的細長白蛇,又比如易碎而帶著奇異反光的玻璃器皿,再比如昏暗地下室裡的骯髒積水、留著長頭發的男人、蒼白到非人的手腕和臉;不斷旋轉的勾玉、墨般漆黑的發辮和永遠的滿月之夜、沾血的忍愛之劍、開敗至枯萎的茶花——這些意象,果然還是太小眾了......也沒什麼展示給讀者的必要。
“我夢到了很奇怪的東西。”紅豆咬掉一個櫻花粉團子,邊嚼邊在我面前神遊般地敘述道。“那種,泡在罐子裡的眼睛。”
我愣住了。“這不是你以前經常做的夢嗎?”
她捧著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顫。“是嗎?我以前,也夢到過櫃子上一排一排的器皿和被泡在玻璃罐裡,明明已經失去本體,卻總像在一眨一眨的眼球嗎?”
於是我又想起了《夢的解析》的下冊和藥師兜。比起青春時不知所謂而寫出的東西,我猛然記起大蛇丸那個被三代目和卡卡西諱莫如深的實驗室,大蛇丸在裡面所産出和研究的東西到底是什麼?這個野心家到底在研究什麼?除了永生,還有什麼?“紅豆,你說清楚一些......眼睛?”
“是眼球。”糾正我時,她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呃!好倒胃口的話題。”
我失笑。“抱歉......因為感覺很獵奇,忍不住問得心急了。”
“其實也沒什麼了,”紅豆嚥下團子,朝著我的臉上有平靜一抖,綻出異樣。我們之間原本如神鬼怪志般叫人摸不著頭腦的氣氛卻奇妙地緩和了下來。在我看來,她已經陷入了比回憶還麻煩的東西——那就是對自身缺失之處的想象、補充,和猜測。“我說完了。”
而我卻無法再維持平靜了。自藥師野乃宇的線索斷在那間早已關閉的孤兒院;藥師兜的線索斷在他只是個被大蛇丸派來打探木葉情報、引誘佐助的間諜;同時佐助這個白眼狼一封信也不寫回來,我又做了不能出村的暗部——一切線索都只能靠我一個人孜孜不倦、兢兢不怠地在木葉的一畝三分地界裡小心試探、大膽求證。
“你的丸子——”
我這才想起那串被我一不小心便從頭放涼至尾的三色丸子,非常地不好意思了起來。“嗯,我......”
“在害羞嗎?我可不介意哦。”紅豆神秘一笑。“還吃嗎?”
“十五串也輕輕鬆鬆嗎?”我實在是佩服紅豆對甜品的執著,直接把那盤可憐的單串丸子推到了對面。“請用,紅豆大人!”
“梅見啊,梅見。”她很自然地接受了,就像從前我、紅豆、和紅一起逛小吃街時。“唉,你不該戒糖的。沒了甜品,這人間就是煉獄啊......”
“既然如此,就來嘗嘗我帶來的和果子吧!”我眨了眨眼,轉過頭去,竟然看到了正對著我展示大白牙的凱。
自上次被小李指責為冒犯了梅見以來,邁特凱就有些心神不寧。
於是,剛結束任務的他帶著伴手禮徑直找到了卡卡西,連自己正被三個部下尾隨了一路都沒發現。
“梅見嗎。”卡卡西聽到這個名字,不再埋首於那本封面陌生的小說。“線人說她正在丸子店的樣子......”
“啊,不愧是你。”凱摸了摸鼻子。“......抱歉。”
“嗯?”
“我果然還是有點心虛——”
“機密任務而已,有座標也很正常,就連過去的我也被監控著......”
邁特凱疑惑地“噢?”了一聲。“你剛剛說什麼任務?”
“啊,沒什麼。你聽錯了。路上注意安全喲,那個很精緻的禮盒是特意帶給她的伴手禮嗎?”卡卡西從善如流地引開了他的注意力。“那麼,我就先回去了——對了,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似乎只是隨口一問,卡卡西耷拉著眼睛坐在屋頂上俯視著他,依舊沒什麼幹勁的樣子。凱爽朗一笑。“呵呵,不要小瞧我和你之間的青春超強磁力啊!”
凱注意到,卡卡西在聽到自己的話後露出了被鹹魚幹臭到後的表情。
“啊,紅豆也在麼。”凱慢半拍地看到了我對面的紅豆。“下午好!”
“我已經吃了很多丸子啦,”總自詡自己在某種程度上比我更敏銳的紅豆笑了笑。“你們繼續,繼續~”
“這是什麼?”我敏銳地注意到凱在緊張。“凱,你不是去做任務了嗎,結束了?”
“早就結束了,青春的時間可是很短暫的!”他撓頭笑。“這是我從鳥之國帶回的和果子,據說形狀很特別,都和特殊的鳥類有關......”
紅豆繼續喝茶。“鳥?你喜歡鳥?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我,我一直很喜歡呀!”
“沒事,”我打斷了突然慌張起來的凱。“你來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