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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 46

episode 46

episode 46

“井野,你能幫我看看這是什麼種子嗎?”我終於想起了自來也送的離別禮物,卻怎麼翻圖鑒都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麼植物。

她“誒”了一聲,不再埋首於花堆中。“真少見啊,川島老師,你也要開始陶冶情操了嗎?”

“我‘也’?”我敏銳地反問道,“在我之前來的是誰?”

她接過那個小布袋,扒著布袋口往裡小心翼翼地看去。“在你之前來過的只有凱老師,說著什麼‘一期一會’之類的文藝男詞彙,好像想學習養花的技術。”

“噢?”我感興趣地豎起耳朵。“他這麼有閑心的樣子可不多見。”

“也可能只是因為植物比動物更好養活吧,”井野看不清那到底是什麼,我便幫她掏出了幾顆比灰塵大不了多少的種子。“啊、謝謝。”

片刻後,她很驚訝地抬眼向我笑道。“抱歉,我並沒有見過這個種子......”

我也做好了相應的心理準備,然而心底依舊湧起一陣毛頭小子才會有的七上八下。“會不會是蘭花?”

“有可能,”她苦惱起來,“可惜爸媽不在,他們或許認識這類種子,能幫到你。”

“沒事,不用麻煩他們!”我反而激動起來,臉上依舊淡淡的,但忍不住先入為主地以為自己佔有了一個不知對誰而言是個秘密的事實,希望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彷彿無價之寶終於面世。

“嗯......”井野思索幾秒。“你等我一下哦!”

然後她就從櫃臺下拿出了一本封面都快掉了的大書。“這本書可以暫時借給你,裡面記了很多培育蘭花的技巧。本來打算等蘭花被花商運來時再學習的,可惜父親說村外的供貨商自今年起就沒有訊息傳來了。”

“感謝。”我粗略地看了看。“裡面成功了的例子好像都是直接分株......”

“從種子開始的話確實比分株難多了。”她看著我手裡的布袋嘖嘖稱奇。“但如果是川島老師的話,一定沒問題的!”

我尬笑。“所以其實根本無法確定這到底是不是蘭花啊......”

“這不是更好嗎?你希望這是什麼就是什麼——”

井野突然朝我身後看去。“阿斯瑪老師!你鬼鬼祟祟地在做什麼呢?!”

“那個!”他被突然提高聲音的井野嚇了一跳。“咳咳,請幫我包十一朵紅玫瑰......就好。啊,梅見你也在啊......”

其實我好奇很久了,為什麼阿斯瑪在做和紅有關的事時就這麼緊張?是為了暗暗告訴別人他們在交往嗎?還是對我這個眾所周知的紅的第一閨蜜的挑釁?但,為什麼呢?連紅本人都認可了他,我為什麼要繼續陷害他?除非,他做了什麼心虛的事——或是正準備去做。

我眼神犀利地看著他。“阿斯瑪,日安。希望你和她一切都好。冬天即將結束,愛神用百合花與月桂向你致意。”

井野掏了掏耳朵,詫異地“啊”了一聲,“剛剛是有人在說緋句嗎?”

阿斯瑪冷汗直流地付錢、擺好花,飛快地離開了這裡,帶著那捧鮮紅的玫瑰縮成了一個紅外線般的小點。

“哼......”不管怎樣,我會一直盯著他的。

我閑逛到飯點,打包了拉麵回家吃掉。睡了一會兒後在黃昏時醒來,頓感無力、絕望、前途的危機和人於世界之渺茫。說服自己這只是午睡的後遺症後心血來潮,竟扭頭開始整理書房。

老規矩,前半夜打掃書本、替換幹燥劑,後半夜於燭火背後發呆,靠傳奇故事下酒。

手指一停,陰影模糊地罩住了碎花布面的左下角。我翻到自己過去從不離身的小摘抄本,忍不住翻開,從隨手翻到的一頁讀起。

太陽進入我的房間。

它有花的瘦脖子。它的頭像鳥兒的腦殼。

它抓住我上裝的扣子。

僅僅三行的一首無名短詩就叫我喘不過氣來;我跪坐在不給人刺激心髒的冰涼的實木地板上,回憶著那時我為何記下這首小詩。我的膝蓋下沒有地毯。今天和明天的太陽似乎都很大,日照充足,地表就溫暖。我在無人開口的夜裡感到一陣身處人群卻渴望逃離,而同時這心情竟無人可發現的滿足,我想如果這件事真的發生了,我一定會興奮得無法自持而渾身戰慄。

我繼續看了下去。

十幾年前的東西罷了,但卻被夾在厚厚的字典中間,僥幸儲存到現在;它躲過了我的斷舍離大爆發,逃過被卡卡西的火遁付之一炬,漂亮卻脆弱的封面沒有染上髒汙,鉛筆或圓珠筆留下的痕跡也依然清楚整齊。

我沒有節約用紙的習慣,背面不寫句子,免得對光看時模糊了背後,顯得不體面。短詩後的幾頁都是些帶著塗改的計算公式,啊,這是我開始學飛雷神的時候......這是我十七歲的第一個月。

我翻過公式、簡筆畫,看到一堆質地不同的黃色彩筆。其實時間還是有些威力的,那些當年亮得讓我分不清哪個更接近水門金發的黃色已經漸漸褪成橙灰色,最過分的一道痕跡已經泛出棕色,等等......那是被火炙烤過的檸檬汁吧?

我翻過先前的所有紛亂,眼前落下一片茫然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