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手掀翻了我。那道電光原來只是從佐助手心中伸出的雷屬性查克拉,而躍至空中的我無法施展飛雷神,右肩被直接貫穿。
我重重落到鋪滿了堅硬石板的地面,咳出一口新血。在這麼小的房間裡我們竟也能打的有來有回。我記起那場慘烈的中忍考試,記起他初承自卡卡西的千鳥,不無遺憾地笑了。“佐助,你的進步很大。”
“......閉嘴......”他愣在原地,彷彿有些後悔,更多的卻是一種天真的殘忍。我從未見過這樣猶豫糾結、徘徊於灰色的佐助,如今不由得在心裡不住地感嘆罕見啊罕見。
他指尖微微顫抖著。佐助,為什麼?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們並不是敵人......而他好像想強迫自己覺得我們應該被一分為二——事到如今,卻又後悔了!你怎麼敢?!連我都沒有後悔!
簡直......簡直就像個做了錯事卻一直被無限溺愛的孩子!半途而廢了某個耗盡心力的遊戲,比如用積木搭出通天塔,或是紙牌合上紙牌,三角尖尖地造出小屋。我從未想過自己會有能笑他不知進退的機會,盡管難以控制所剩不多的查克拉,卻仍然不願就這麼輕輕放過他。氣血上湧得突然,我只感到嘴角不斷湧出難聞的血沫,腿上又受了傷,身下的地面全濕成了深色,想必看起來的樣子已極其可怕。“佐助?呵呵......宇智波鼬可沒有我這麼好殺。”
他像受了刺激般回身抽出長劍,劍尖磕在地板上,眼睛紅得像一個汩汩往外冒血的肉窟窿。“閉嘴!”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幻術一震,無力再做什麼抵抗,不得不躬身進入了這片深不見底的黑暗——連祈禱和思索遺言的時間都沒留下,只能下意識地催動術式,希望我能在查克拉耗盡前回到木葉。
恍若經歷了一場從深夜蜿蜒至黎明的夢,還是一個叫人無法概括、無法描述的夢。我在一切將盡時竟聽到細碎的哀泣和愁思,黑暗裡有某物在瑩瑩閃光,仔細看去,卻不見了。
“毫無預兆的醒來。”大蛇丸幽幽評價道。
我意識到自己最後的飛雷神失敗了,立刻跳下了那張柔軟而幹淨的床鋪。“你——”
“真沒禮貌啊。”他慢慢轉過身去,竟然毫無顧忌地把後背留給我,就這樣走出了實驗室,留我獨自待在這裡。
冷靜下來後,我覺得大蛇丸大概是去找佐助了。
為什麼不殺了我。為什麼傷我至如此地步,卻不殺了我!
我忍不住頭腦風暴,越想越糊塗,索性暫時放棄。但這小鬼的幻術和瞳力......我咬牙切齒地在心裡恨上了宇智波佐助。可惡!
一道冷冷的聲音響了起來。“那是因為,現在的我還不想殺你。”
我不敢置信地轉頭,看到正目視著自己正前方的佐助。
他恰好避開了我的目光。
他一直在這裡。
“是你幫我包紮了傷口。”我走上前去,篤定地審問起他。“佐助,我以為我是你的敵人。”
“或許吧,隨便你。”佐助像被燙到一般移開了視線,強裝鎮定道。“總之,我們並不是同伴......”
我發覺了他的言不由衷。“那很好,這代表你和我最終兩清了。”
“回去吧。”他真的在懇求,只是也同時盡力掩飾著這點,希望連我也看不出來。
我驚訝了起來。“如果我說‘不’呢?”
他沉默地撇過了腦袋。
“一,不要再用名字直接稱呼我;”我發誓,這是我對佐助的最後一次主動求和。“二,麻煩在講話前動動腦子,我什麼時候說過你是我的同伴了?我在木葉,你在——”
他飛快地補充道。“這裡是音忍村。”
“音忍村。什麼國家?”我趁熱打鐵,得到了答案。“田之國?真遠。就算我有飛雷神也無法保護你。我們本來就不是同伴。”
其實可以,但很費查克拉。
“你甚至對我起了殺心。”我打量著他掩在睫毛下的黑色眼仁,死水,深潭,或許只是一個倒影,但裡面的確為我起過波瀾。
站直後,他甚至比我還高出一點。“說完了嗎?”
我張了張嘴,腦海中瞬間閃過許多詰問和追究的念頭,但終究沒有繼續。“佐助。”
他神色寂寞,全然不複剛剛的樣子,滿頭滿臉都披掛著淋漓殺意。
“那個時候,你的真心話是什麼?”
那時在他眼睛裡只閃過一瞬的神色——我不敢確認那是什麼,卻沖動地問了。“你......你到底在想什麼?”
“那沒什麼。”宇智波佐助聽到自己的聲音自動作出了回複,心裡暗潮湧動的漩渦重新平靜如死水。“我什麼也沒有想。我想殺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宇智波鼬。”
我忍不住微笑起來,因為某種明鏡般的瞭然。“是想用語言斬斷我的牽掛的時候,還是第一次念出我名字的時候?”
他倉皇起來,卻鎮定地看著我,原本幹淨的額頭上多出幾道擦傷,我肩膀上的紗布和身上的病號服顯得我們此刻一併認真下來的場面很滑稽,但大打出手是命運為我們安排的戲碼,更超過的事卻不是。我可以徹底離開佐助,在未來毀了他,放棄宇智波,放棄自己,卻依舊在這一秒選擇了留下,只是為了停在那雙眼睛面前,並知道他的想法。
“我不想在你面前解決我的痛苦。”他茫然極了,再次露出了男孩特有的,如小動物停止了動作時的憂鬱。“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念出你的名字。如果你......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道歉。但也只有這次的道歉。因為我不知道......我真的......我什麼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