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雙繡著金線雲紋的白靴進入視線。那甚至不算實體，只是虛影，虛影太輕，半懸在空中。

蘇冶感覺到有一股柔和的力將他的臉捧起，記憶中那張面龐映入眼簾。也不全然相同，蘇音比記憶中少了幾分肆意，多了幾分滄桑；眼尾處竟然多了幾根白發。

“我家阿郎又哭了，”蘇音笑著擦幹淨蘇冶臉上的血痕，“是被阿姐嚇哭了？”

蘇音仔細端詳著蘇冶，手指擦了又擦蘇冶的眼淚。

“阿，阿姐！嗚嗚嗚，我好累啊！”蘇冶再也崩不住，撲到蘇音懷裡哭訴，“我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不知道。我就想看看追命盤，還要陪安非到萬佛寺才可以；還有蘇家的，追著我叫老祖，還要我進族學授課；我的朋友都不在了，只剩一個林非餘，我和他還不對付；還有上次，為了維持封印差點魂飛魄散了。”

“阿姐，你幫幫我嘛。”

蘇音聽得心一揪一揪的，他像以前那樣央求自己，就像寫不完字帖時、吃不下母親做的點心時、被父親發現缺課去隔壁找朋友玩耍時、……。

“阿郎啊阿郎，我的小阿郎，阿姐幫不了你了。”

蘇音輕輕地順著蘇冶的頭發，抬眼望著萬迎霄打通的連天口，那是萬迎霄花了幾百年完成的法陣缺口。

她閉著眼，歪臉靠在蘇冶的頭頂，心中默算著離別時間。

午時到了，最強烈的日光直直射進洞來。

蘇音在蘇冶額頭點了一下，在耳邊耳語了一句，便將蘇冶和安非從連天口傳送出洞中。

蘇音轉身，伸手將萬迎霄拖至身前，“萬門主，這次我們一起死吧。”

萬迎霄抬眼興奮的與蘇音對視著，“好哇，黃泉路上有蘇家主作伴也是萬某之幸。”

蘇音身形越發模糊，急劇流失的魂體變作一把鋒利的匕首，待最後一抹靈魂融入匕首。匕首便謹遵主人的願望，刺入萬迎霄心口，穿心而過。

安非醒時，他正在往天上沖。一個翻身，便看見底下的綠水青山。

“啊啊啊！”

安非撲騰幾下，召出佩劍來站穩。

“轟！轟隆隆！”

江中的一山突然轟塌，攪得江水翻滾，水波激蕩。安非眼尖，在漿黃的水中看見不少暈頭轉向的白魚。

“這？”

安非跟著蘇冶回到岸上，“這山怎麼突然塌了？”

“要鎮的妖都沒了，還立著幹什麼，幹脆另一座也不要了。”

蘇冶的聲音聽起來怪怪地，安非聽出他話裡滿滿地哀傷。又看他的背影寂寥無比，此時的蘇冶比任何時刻都像個人，比任何時刻都悲傷。

蘇冶伸手，向天發了個訊號。安非不知這是向誰、向哪兒去的。

“快些，不知掌櫃會不會以為我們是逃客。”

“知道了。”

安非快走幾步，他沒問蘇冶剛剛給誰發的訊號，他思索著如何告知袁木蘇世驚的事，心裡也實在埋怨蘇冶當時不管不顧的做法。

“嗡！”

一道威壓從天而降，四周塵土飛揚。二人均被壓得五髒都移了位一般，突然，安非覺得鬆快了些，還以為是威壓收了，原來是蘇冶不知何時在他頭頂樹起一道屏障。

他抬頭望著蘇冶，先前魔紋滿布的臉又變得白璧無瑕的樣子，眼裡又盛滿了溫情和慈悲。

“妖孽，還不束手就擒。”

不遠處的天空立著十幾個黃袍道士，他們手持拂塵，執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