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後,黃泥堡的人商量著讓風家人給風勤塑像。希望後代子孫永遠記得是誰帶來的這一切。
塑像的是風勤的大兒子,他想給自己的娘親也塑一尊像,讓兩個老人做伴兒。可沒人同意,於是他就偷偷將老夫人的像塑在裡面,外面再裹上泥巴塑風勤的像。
剛開始,這像只是放在一座荒廢的屋子裡。後來,大家出錢修了一座風氏祠堂。於是,風家人便在那周圍住下了。
就這樣,黃泥堡的人互相照應著過了百八十年,也供奉風勤像供奉了百八十年。
這幾十年,它慢慢有了意識,看著鎮上的人越過越好,是打心眼兒裡高興。
每天牽著老婆子的手看著門外的不知道第幾代孫兒們的一日三餐、一年四季,它就覺得幸福極了。
可是,事事皆有變故。
鎮上出了幾家可惡的人,他們將風家人抓起來逼問莫須有的東西。
“啊啊啊啊啊!!!”
看著自家兒孫受盡折磨,他和老婆子只能幹看著,真是要了他們的命了。
他們看見一個不到兩歲的小姑娘受了寒,地下又沒有藥,就這樣活活病死了。還有幾個小娃娃也是,都是不到三歲的孩子。他們才剛會走,剛學會說話。
他們第一次開口叫“爹”“娘”那天,風勤和老婆子就在邊兒上看著呢。
如今這樣無瑕的生命就沒了。
這些都是他們孩子的孩子的孩子的孩子啊!
過了五年四個月三天,活著的風家人已經沒有幾個人了。一個中年人撕下身上還算幹淨的衣服寫下血書,其他人也紛紛咬破手指寫上自己的名字與逝去的親人的名字。
他們又湊了許多布料,將那血書纏了又纏,薄薄一塊兒布緊實的像磚頭似的。寫滿冤情的布條被埋在牆角。
於是,他們一同撞向圍牆,崩裂的頭泵出的血濺了滿牆。
這都是他們的孩子,他們如何不心痛。可他們也只能看著,這百年的供奉只讓他們有了意識,連離開泥像遠了都不成。
一年後,他們被打碎,金身被毀必定元神盡散。
可老婆子用自己元神盡滅騙過了天道,也因此,風勤忘了所有事。唯有報仇,都是因為那些骨灰才記得的。
可那又有什麼用?它又殺不了任何人,它無法傷害所有供奉它的人。於是,它只能降下詛咒,做一些玄虛的事。讓做了虧心事的人受良心譴責。
它每晚聽著身體裡的吶喊,痛叫,就像心子被丟進火爐裡燒,又像吞了黃連一樣。
它趁著夜色,將孩子們的骨頭從身體裡掏出,為他們重塑身軀,把他們放置在街邊,讓他們受人跪拜,洗去身上仇怨,早日投胎。
它本想就這樣一直耗下去,誰叫安非和蘇冶來了,它也沒想到這兩人有點修為。
就在它以為完了時,沒想到這兩個道士和之前的不一樣。
“你還有什麼願望嗎?”
“有倒還有一個,就是我想回老家。”
“嗯?”安非愣了一下,“可以啊。”
蘇冶推了一下安非。
“你老家哪兒的?”
“南邊的,泥人灣。”
……
“我風氏一族,囚於方宅,遭受淩辱五年六個月又三天,現今只餘四人,方家、李家、劉家罪惡滔天,妄作為人;動用私刑,逼迫我族中男、女與他人行茍且之事,只為莫須有的泥塑秘籍。莫說當年老祖將手藝悉數教與鎮上人,更遑論秘籍?百餘年,只見風家人技藝高超,怎不見族人刻苦練習?故,今留血書一份,盼有朝沉冤得雪,可以安息。
風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