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錯了,去死吧!」重臾的手用力之大快將鑑心鏡掰斷,他穩穩接住鏡子拽到身邊,另一隻手在腹前的黑洞上攏起一團紫霧。
隨著紫霧的擴散,黑色的蝴蝶從黑洞中極快地扇動著翅膀飛出,數百隻蝴蝶像一團不可名狀的怪物之網,向持匕人飛去。
而每片翅膀扇動一次,寧絮荷都覺得是有一隻巨手在拍打自己的頭顱。
「好痛!快停下來!」她對著重臾喊話,「你修煉的是什麼邪法,好恐怖!」
好像是在回答她的問題一樣,重臾又聚了一團紫霧,那說話的聲音是她從未聽過的狂傲:「我不在乎用什麼辦法,只要你死就可以了!」
紫霧再次散開來,黑蝶湧出腹中,淹沒了寧絮荷的所有視線。頭顱中的痛已經讓她沒有力氣去呼喊求救,她感到自己的身體好像一片將要撕開的紙,只消再來一陣輕輕的風,她便會四分五裂。
「看來是沒辦法的事了。」持匕人的聲音不知為何輕鬆了許多。
一陣璀璨的盛光從對面照射過來,與此同時,那股強正的力量如墜落的流星全部砸在重臾身上。破曉的光包圍了鏡子,寧絮荷聽到一聲悶響,隨後頭痛消失了,連同那些飛舞的黑蝴蝶,像被烤化的蠟一般,滴落在地面化作一團紫氣飄散了。
寧絮荷身上一輕,一隻手輕柔地將她身上的灰塵掃掉:「重臾,你觸犯天條私藏靈器,我會將此事上報帝君,讓帝君親手削去你的仙籍。」
強盛的光慢慢暗淡下來,寧絮荷看到了眼前躺在地上捂著流血腹部大口喘息的重臾。
雖然她知曉重臾與敬恕已經好似兩個人一樣,但看到重臾被打得這樣慘,她的心還是刀絞般的疼。她喜歡敬恕,這點在此時依舊沒有改變。
重臾看了眼鑑心鏡,這一眼裡帶著歉疚,但更多的是決絕。他要說話卻吐出一口鮮血:「原來……你適才是故意藏著吶,真是耐得住性子……」
持匕人帶著寶鏡又向前走了幾步,寧絮荷看到重臾的瑞
鳳眼裡藏著謊言,如今他扯謊之時也是用這般堅定的眼神,說出無悲無喜的話來:「也罷,既然如此,我跟你走。」
重臾伸出一隻手來:「只是我有個最後的請求。可以再摸一下鑑心嗎?她也陪了我這些年頭,好歹也要道個別。」
寧絮荷看到自己被遞到了重臾面前。
只見那雙熟悉的眸子裡閃動著令人不寒而慄的狠意,重臾居然暗地裡聚了大量的靈力,手心觸到鏡子重重一拍,將所有靈力打在鑑心鏡面上。
鏡中的禁制此刻成為了一道調取寶鏡力量的咒語,鑑心鏡的靈力混著重臾的靈力,從鏡身迸發出來,如頃刻間爆發的煙花,在持匕人手中伴隨著絢爛詭秘的紫色煙霧,燦爛地炸裂開來。
鏡子中寧絮荷與靈華的虛影一同經歷著這一幕,她們內心的恐懼與高度的情感共鳴讓二人在此時融合在了一起,似乎此刻寧絮荷便是靈華。
下一秒她覺得自己被車裂了。
五臟六腑已經碎得乾淨,四肢也已脫離身體,數塊大小不一的她的身體像雪花一樣輕飄飄地墜落到地面上。此刻感覺不到任何其他的感受了,疼痛已經將她的全部都佔領。
聲音、觸感、味道、景象,任何都感覺不到了。
世界只有被痛主宰的黑暗。
不知多久之後,她才逐漸恢復了一些神智,她感到自己變得很小,而其他破碎的身體已經不知去向了。
「鑑心鏡,你可還能聽到本仙的聲音?」是那持匕人的聲音,他還依舊好好的嗎?
她聽到自己在回答:「能聽到。」
「那便好。如今你被重臾擊碎,僅有一塊殘鏡被本仙救回,其他鏡塊都已掉落人間各處,不知具體方向。你靈識尚存,靈體亦可保留,可與殘鏡產生聯結感應。但你如今靈法不全,靈力僅有此前十分之一。
本仙已將自己的靈力渡與你,待你恢復些時日,便去人間尋回自己的其他真身吧。」
果然如此了啊……她心裡不由升起一股怨來。他們神仙的爭執,為何要讓她做其中被犧牲的羔羊呢?
重臾?他此刻如何了呢?被削去仙籍貶為平民了嗎?
她心中這般想著,也聽到自己這般問了:「仙官,重臾仙君此刻如何了?」
「觸犯天條,戴罪之身,已判到人間贖罪千年,每三月處一次雷刑,一年一次火刑。」
不知為何,她無甚波瀾,只是淡淡道了句:「多謝仙官,靈華休整後會速速動身下界尋找真身。」
還有其他聲音在響,但她已經聽不清了,緩緩睜開眼,她仍站在淨音寺的小木屋前面,敬恕的臉在小小的視窗裡焦急地看著她。
見她醒了,敬恕緊皺的眉頭一鬆,欣慰道:「你醒了。」
寧絮荷重新審視著敬恕。此刻她不僅僅是寧絮荷,敬恕也不僅僅是敬恕了。
她該怎樣面對眼前的這個人?她自己也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