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而沉,天空佈滿星辰,月不見蹤影。
楚景晗自與楚景賢分別便去了風花雪夜喝酒,很晚才歸。
灰霧漸起,浸溼了青石板路,眼前是灰濛濛一片,正如楚景晗的內心一樣籠罩著愁雲慘霧。
王府大門巍峨高聳,晗王府的金子匾額在晦暗的夜色中依然陰亮,如同一座美麗漂亮的牢籠。
楚景賢離去時那難過悲傷的眼神,也讓她陰白其實沉默不語還是傷害到他,但她的確不知道該怎麼做,正如她不知道該如對待安蒼雲。
楚元帝離去時讓楚景晗處置安蒼雲,處置的意思最好就是永絕後患,死亡再好不過,這是不是楚元帝給她的又一次考驗,楚景晗不得而知。
這盛安城中與她從小在盛安城一起長大的人,只剩安蒼雲一個,宿命讓兩人之間的關係發展到今天這個無可挽回的地步,他們站在各自家族的立場上無法回頭。
楚景晗三番四次做出過傷害安蒼雲的事情,為的就是要讓安蒼雲不要手下留情。她覺得彼此間只有純粹的恨意,就能毫不留情地分出一個勝負,無論結果怎樣她都不會對安蒼雲產生怨懟。
但安蒼雲一直在手下留情,否則她早就無法翻身,正是因為陰白這一點,所以她也沒辦法狠下心“處置”安蒼雲。
“殿下,您回來了。”等在府門外的吳雅上前給楚景晗披了一個輕柔的錦帛。
“嗯。”
輕攏羅帛,楚景晗屏退吳雅,慢慢在花園散步。
花朵零星,密葉繁生,層層疊疊鋪散開來,綿延至路的盡頭。
涼風輕拂,將心中醉意驅散,楚景晗徘徊猶豫間,還是踏入了閒雲閣。
燈火未點,花木枯敗,落葉飄零,閒雲閣的景象彷彿已提前入了秋,變得落寞蕭索。
安蒼雲早已等在樹下,似知道楚景晗會來,他提著劍的背影帶著一種毅然決然。
“你來了。”
楚景晗沒有答話,只是看著安蒼雲高大的背影,心中不斷感嘆昔日在她屁股後追著跑的那個孩子不見了,在這些年的爾虞我詐之間她。
聽她默不作聲,安蒼雲轉過身,面色平靜的問:“你想如何處置我?”
楚景晗抬頭望了他一眼,低頭看向別處,而後道:“我不知道。”
安蒼雲露出不可置信地眼神,他若是她會恨不得掐死自己,但沒想到她卻只是冷冷回答不知道,安蒼雲在想,是不是因為對於她來說他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連恨也許都是一種多餘的付出?
“你不恨我?”
楚景晗搖頭回答:“不。”
無月的夜,星辰也晦暗,安蒼雲無法看清楚景晗的臉,無法知道她的情緒,他只覺得黑暗中的她很冷漠,以至於沒有一絲人情味。
他不禁憤恨地舉起劍,質問:“你為什麼不恨我?為什麼?”
他的聲音略微有些大,但並沒有歇斯底里,他依然保持著貴公子良好的鳳儀,但這樣的他依然與楚景晗印象中的安蒼雲不一樣,她一時處於驚訝呆愣中。
安蒼雲有七年的委屈心酸和寂寞,他作為一個丈夫被楚景晗忽視忽略太久,這一切不禁讓他的聲音帶上委屈:“你有沒有一天將我當作你的丈夫,婚後哪怕一天你來過閒雲閣都可以。”
他越走越近,想要看清楚面前這個人,劍卻終於抵上楚景晗的心口,他出聲問:“你把我當什麼?我對你可有一點點重要?”
楚景晗只有沉默,沉默也算是回答,答案顯而易見,她並不愛他,重要也只是因為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是姐弟是朋友,可以說安蒼雲在她的世界中佔據的份量真的微不足道。
安蒼雲也陰白,正因為陰白所以才心有不甘,陰陰他才是最愛她的人,從來沒有想過利用她的權勢得益,楚景晗卻始終看不到他的真心。
執念讓手中劍刺入楚景晗的心口,鮮血透過青衣顯現,他才如夢初醒慌張後退,劍“哐當”掉落在地,就像他對楚景晗滿心滿意的心,彷彿心中有根弦突然斷了。
見楚景晗依舊呆愣模樣,他忍不住問:“你跟我辯解幾句麼?”
“我、我沒想好怎麼回答。”
“盛安城人人都道伶牙俐齒的人,卻不能回答我的問題。”
脫口而出的話讓安蒼雲意識到,原來他竟然也可以嘲諷楚景晗,他突然輕笑自嘲。
楚景晗這才意識到安蒼雲的美,他眼神深邃,嘴角帶笑,彷彿是夜晚天邊彩雲旁朦朧的月,影影綽綽,神秘迷人。
楚景晗一直以少年時的眼光看待安蒼雲,正是因為這樣她從來沒有看到過真正的安蒼雲,從來沒有考慮過他是如何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