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一蹲下身子,拍了拍周兵的臉,見周兵沒有絲毫反應,扭頭看向李俊,撇撇嘴道,“你嚇他幹什麼,棒老二的毒就是看著唬人,最多隻是讓人麻痺暈厥一會兒而已,出不了人命的。經你那麼一說,跟什麼沾之必死的毒王似的,直接把人嚇得背過氣去了。”
“得了吧,你還好意思說我,是誰把棒老二拿到人家面前的?”李俊撅著嘴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故意舉起雙手,不就是想激起棒老二的護主之心嗎?臉上還笑嘻嘻的,就差在額頭上寫明‘你快來摸一下吧,它好可愛哦’幾個字了……這會兒跟我充什麼爛好人!”
正當聶一還想要辯解幾句,偵探社的門口卻在這時傳來一陣敲門聲,聶一將周兵扶到沙發上躺好,重重地咳嗽幾聲,朗聲道,“請進!”
門嘎吱一聲被人推開,申一夏嬉皮笑臉地走了進來,看了看桌上熱氣騰騰的火鍋,又看了看一隻腳放在凳子上,捏著筷子從火鍋裡撈起一塊羊肉放入碗中的司馬北,正了正衣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咚咚咚!
一連磕了三個響頭,申一夏跪在地上低著頭,字正腔圓道,“師父在上,不肖徒申一夏特來拜見!”
“起來吧,”司馬北懶懶地瞥了一眼申一夏,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這都21世紀了,別搞老封建那一套。坐下來,咱爺倆一起吃,一起喝,好好聊聊。”
“不,”申一夏站起身來,緩步走到司馬北對面坐下,雙手端著酒杯,舉到比司馬北的酒杯略矮几分之處,輕輕地碰了碰,“這是徒兒應盡之禮,便是再過個五百年也當如此。”
“向天再借五百年?”司馬北斜斜地看了一眼申一夏,不鹹不淡道,“你這是想要做皇帝啊!”
“徒兒怎麼敢……”申一夏捏著筷子的手在空中停滯了一下,“紫禁城現在都成旅遊景點了,我還當個什麼鬼的皇帝。”
“噢,是嗎?”司馬北用筷子敲敲火鍋邊緣,舉起酒杯,“吃菜喝酒,今天咱爺倆一醉方休。對咯,養了你這些年,也沒正經和你喝過酒,你酒量怎麼樣,要是一杯就倒,那還是別喝了,我可扛不動你。”
“我這酒量時大時小,一杯就倒也有過,千杯不醉也有過,得看跟誰。”申一夏恭恭敬敬地端起酒杯,“跟您,自然是千杯不醉。”
“差不多就行,也甭千杯不醉。凡事得有個度,就像這火鍋有火鍋的溫度,這杯中酒有酒的酒精度。喝多了就該醉,”司馬北淺淺地抿了一口,“都說酒後吐真言,不醉咱們怎麼說心裡話呢。”
“不用喝醉,”申一夏咕隆一口喝了個底朝天,“師父,您想聽什麼話,我現在就可以說。”
“不急不急,吃菜吃菜,”司馬北夾起一筷子羊肉塞進嘴裡,嚼了兩下,“我剛倒下去兩盤菜,一盤是羊肉,另一盤也是羊肉,現在火候都到了……”
“是是是……”申一夏用漏勺撈起幾片羊肉倒入自己的碗裡,蘸了幾下調料,夾起一片優雅地放入口中,細嚼慢嚥一番,擦了擦嘴,讚道,“味道不錯,可惜肉有些老了,咬起來忒費勁。”
“我故意煮得久一些,老了有老了的滋味嘛,起碼吃了不會躥稀。”司馬北頓了一下,瞟了一眼申一夏碗裡得蘸碟,“我說呢,你都沒加香菜,吃起來當然費勁了,吃火鍋你得加幾勺香菜末,這樣就不會難以下嚥了。”
“噢,是嗎?我以前怎麼沒聽說過,不會是師父您瞎編的吧?”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香菜香菜,名字裡面都有一個香字,吃起來當然香。這兒的香菜可是一絕,實話告訴你,我就是為了這一口香菜才吃的這頓火鍋。”
申一夏在碗里加了幾勺香菜,攪了攪,再夾起一塊沾著幾片香菜葉的羊肉,囫圇吞下,眼睛瞪得更圓了一些,砸吧著嘴巴道,“還真是!可真是活到老,學到老啊!”
司馬北端起酒杯,呷了一口,豪邁道,“喝酒喝酒,別光顧著吃菜啊,酒是糧食精,越喝越年輕!”
“好好好!”申一夏又給自己滿上一杯,乾脆地一抬手,一仰頭,一口喝光杯中酒,放下杯子,正襟危坐地看向司馬北,“師父,這菜也吃了,酒也喝了,是不是該說說心裡話了?”
“欸,不急不急,先給你看樣東西……”司馬北從兜裡掏出一塊黑色的令牌,哐啷一聲隨手扔在桌子上,復又拿起筷子在火鍋裡掃蕩,漫不經心道,“瞅瞅!”
申一夏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捧起桌上的黑鐵令牌,翻來覆去的看了一遍,裝出一副懵懂的樣子,指著令牌上歪歪扭扭的兩個字問道,“昭雪令?”
“正解!”司馬北得意洋洋道,“怎麼樣,雖說你師父我這個社長是個副的,但若是想要昭雪令,一伸手就能拿到,一點不費勁。”
“這可是社長的信物,”司馬北規規矩矩地將昭雪令放回原位,“您可得收好了,要是弄丟了,咱可賠不起。”
“不用賠,”司馬北聳聳鼻子,“這東西原本就是屬於你的,我要是弄丟了,你會找我索賠嗎?不用吧,咱爺倆誰跟誰啊……”
“我的?”申一夏佯裝驚訝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能吧,雖說咱們是根正苗紅的嫡系,但師公把位子給了張小滿,現在自然就是別人的。至於下一任,人家張小滿可是有兩個徒弟一個女兒,怎麼算也輪不到我頭上。”
“嗐,話不是這麼說的,社長之位可以亂傳,但這東西不能見人就送,咱又不是送快遞的……”司馬北放下筷子,端起酒杯,“從根上講,這昭雪令本就是你家的傳家寶。”
申一夏眼睛一亮,訝然道,“噢?這話從何說起?”
“天啟十二年,”司馬北輕輕舔了一口酒,目光悠遠地說道,“你家老祖宗在京城屢破奇案,天子大為讚賞,命人打造了金銀銅鐵四枚令牌贈與你先祖,但你先祖卻只收下這枚黑鐵令牌。隨後便有小太監傳來口諭,讓你家先祖去御書房接受天子召見。”
乾咳幾聲,司馬北接著說道,“你家先祖一進御書房,就被天子按在炕頭上,天子拿著匕首捅著你家先祖後腰眼,黑著小臉問道,朕賜給你金銀銅鐵四令,為何只收下鐵令,是看不起朕嗎?”
申一夏摳了摳腦門,興致勃勃地盯著司馬北問道,“我家先祖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