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秀只覺得她這眼神有些莫名,不由心裡發虛,垂下了頭。
“半路又改了主意去了藏經閣。”她收回視線,輕描淡寫道;
英秀聽了卻是臉色煞白一片,尷尬的扯了下唇角,應聲道:“還好姑娘沒去,你說這下大姑娘和平南侯的婚事還成得了嗎?”
謝思華還未接話,那邊鋪床的英寧回到自己屋後,心裡的膽怯去了不少,帶著些愉悅的快意道:“那還用說,慕容世子可也是看得真真切切的,我看此事定然是黃了,就是得看屆時夫人要詢個什麼說辭給平南侯府。”
平素裡謝思華受了薛氏母女明裡暗裡不知多少欺負,別人不知,可這兩個貼身侍候的奴婢哪能不知曉,此刻要說對謝思琦有那麼點同情,可更多的還是心中悶氣得以紓解的痛快。
“成不了才好,小侯爺與我們姑娘才是情投意合,她若不是討了如今的主母是大夫人的便宜,這等榮耀本就該是咱們姑娘的。”撣了撣床褥,英寧再道,一張巧嘴快言快語。
英秀聽著默然不語,卸下謝思華頭上的簪子,拿起梳子替她梳理長髮,目光專注,臉色卻有些難看與焦慮。
那柔軟的手觸到謝思華的脖頸,直教謝思華覺得一片冰涼,微微抬眸,瞥了眼鏡中的英秀,見她眉目輕蹙,有些不安。
“行了,英秀你也下去歇了吧,英寧留下來陪我。”
英秀應聲退下,心中更添惴惴,只覺得謝思華自半月前病了場醒來後,便似變了個人,與她也似有意無意的疏遠了些,明明才笈笄之齡,可那張小臉卻已是叫人看不透。
看著她退出合上房門,謝思華起身上床,英寧臉上的得意也褪去了,上前來扶她在床沿坐下,低低道:“按照您的吩咐,我回來告知她您約見世子的事後,她便匆匆去了趟大夫人那,大夫人在前殿禮佛,於是她便去了大姑娘的房裡。”
頓了下,英寧又道:“姑娘是懷疑英秀了嗎?大姑娘會出現在後山,難道真是英秀把訊息遞了出去?”
謝思華揪起一縷垂在胸口的髮絲,在指尖纏繞把玩,明明是一雙少女的明媚眼睛,眸光卻幽暗得深不見底,盯著床頭那盞燈,有燭光在她漆黑的瞳孔裡跳躍。
前世她也是後來被送去邊關之時,從謝思琦嘴裡才得知,自己身邊的這兩個打小服侍的貼身婢女,誰是真的忠心於自己,誰是牆頭草,既然她早已不是自己的人,那倒不如借用她的手將謝思琦引來。
思及此,她轉眸看向英寧,目光中多了幾許柔軟。自己被嫁去邊關之時,英寧也被薛氏尋了個由頭,賣進了青樓。如今還能再見到她,定然要保護好她。
“熄燈歇了吧。”她彎唇一笑,沒有答她。
英寧吹滅燭火,拉過被子在謝思華的榻下躺下,心中生出些許害怕,無論是對如今深沉莫測的謝思華,還是對英秀這個朝夕共處的好姐妹。
窗外夜幕深沉,寺中終於恢復了平靜。
平南侯府。
隨著歸來的慕容昭輕飄飄的一句“處理乾淨些”,一雙穿著精緻繡花鞋的小腳胡亂的蹬了幾下,之後便無力的垂著,再無動靜。
沐浴洗去方才在外沾染的深夜裡的寒氣,慕容昭更換了寢衣,在室內來回踱步,今夜謝思華那疏離而藏著隱隱厭惡的目光在他腦中翻來覆去,攪得他有些心神不寧。
若說之前他只是憐惜她幼年喪母,又生得有幾分姿色,對她多有照拂,那如今,他卻有些疑心是自己低估了這位尚書府的四姑娘,莫不然今晚她約見自己後山見面與謝思琦的遭遇只是巧合?
走回桌案前,他伸出修長的右手,拾起那封信,盯著上面女子雋秀漂亮的小楷,許久,薄唇邊浮起淺淺笑意,將信置於燭火上,焚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