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問題嘛……”蘇昭尹似乎聽見了孟柏聲的聲音,她沿著聲音看過去,彷彿看見昔日的孟柏聲穿著女士西裝,黑發利落的綁起,翹著二郎腿,雙手搭在膝蓋上,整個人坐在漂亮的單人沙發上,看著蘇昭尹笑道,“問得好,我如果不是戰警,我可能會選擇進入娛樂圈,畢竟顏值不能浪費,哈哈哈哈,開玩笑啦。如果我不是戰警……”這時候,她的表情變得認真起來,“我還是會走到警會裡去。”
“為什麼?”蘇昭尹問道。
“因為我家人,”孟柏聲幹笑道,“雖然他們早就離開我了,但是我一直相信我父親說過的一句話,警會的人要堅守正義,不能放棄任何一條性命,不能放過任何一個犯罪的人,我想代替他,將這種正義進行下去。”
“那對你産生巨大影響的就是您父親了吧?”
“還有一個人,他是我在1926時認識的朋友,沒有他的出謀劃策,就沒有孟柏聲,我甚至想過,如果他還在世界上,一定是最出色的戰警,最出色的謀略者。”
蘇昭尹看著她笑道:“那請問孟警官最近有喜愛的讀物嗎?”
孟柏聲在沙發周圍尋找,最終拿出一本書來——《森海記》,她看著蘇昭尹道:“這本書,我剛買的,還沒看,準備送給……”她頓了頓,悄咪咪道,“送給我最想要珍惜的人。”
“你真肉麻。”蘇昭尹吐槽道。
但她卻又笑著,翻開另一頁,念著採訪的問題:”最後一個問題,孟警官最近的案子能給我們透露一點點嗎?
孟柏聲的笑容褪去了很多,但立馬賤兮兮起來,輕聲道:“就快偵破了。”漸漸地,孟柏聲跟單人沙發消失掉了。
蘇昭尹合上期刊,聲音喑啞:“就快偵破了呢。”她走到書架前,把期刊塞回去,她開始尋找著,她仰起頭,終於看見了熟悉的書皮,她踮起腳,終於夠著了書,拿下來,那是一本被撕壞了又被重新粘上的書,乳白色的封面此刻變成了蜂蜜黃,上面全是灰塵。她吹了吹灰塵,翻開封面,扉頁還是作家江冷君的簽名,有些碎碎的。
當年那個將書遞給自己的那個人,現在已經回不來了,她強忍住心中的痛楚,她又翻開一頁,再次看見時,她眼睛裡晶瑩的東西正在晃動,她沒注意到剛回到家的孟柏聲已經走到書房門口。
蘇昭尹抬起頭來,淚眼朦朧間,她透過窗戶看見木白回來了,就在門口。
孟柏聲反應迅速,露出了木白專屬的傻笑:“姐姐,我回來啦!”
蘇昭尹忽然轉身,將她的手牽住。
孟柏聲一時無法反應:“姐……姐姐?”
眼角還噙著淚水的蘇昭尹望著她,溫柔地輕聲道:“木白去哪裡了?”
溫柔的,好聽的,卻飽含了好多孟柏聲同樣能夠體會的傷感。
孟柏聲差點就要脫口而出——餘克利那混蛋做了什麼?他是不是找了其他女人?但到嘴邊的卻是:“姐姐,別哭。”
蘇昭尹抓緊她的手,聲音像是易碎的玻璃,殘破的風鈴,帶著一絲急促:“你說你哪裡都沒去。”
“我哪裡都沒去。”孟柏聲懵懂地重複著。
蘇昭尹哽咽道:“你會一直在這裡。”
孟柏聲突然明白過來,蘇昭尹的這些話其實不是對自己說的,而是一種安慰自我的方式。
孟柏聲彷彿看見蘇昭尹此刻幾乎空洞的靈魂,她望著面前的人,柔聲道:“我會一直在這裡。”
蘇昭尹緩緩地擁抱住她,似乎將身體的重量都落在了她身上。《森海記》這本書在孟柏聲肩頭翻開著,清晰可見那一頁上面的一行字,黑色簽字筆的痕跡有些泛黃了,可這無疑是孟柏聲的手筆——
蘇君,你是我最想要珍惜的人。
“木白,姐姐現在只有你了。”蘇昭尹傷感極了。
孟柏聲回抱住她,緊緊擁抱著。蘇昭尹感受到她的力度,她想到了一個小時前經歷的那些委屈,此刻胸中的悲痛,暴躁一下子噴薄而出,素來溫和的她終於放聲大哭。孟柏聲陷入了思緒裡。“柏聲”,“孟隊”,“女兒”……曾如此呼喚她的這些人,如今都已經離她而去了,那個昔日繁華的軍屬大院,現在剩下的人寥寥無幾,留下的那些人,僅僅在她身邊的,只有蘇昭尹了。
孟柏聲飽含複雜的情緒,成為蘇昭尹暫時的扶牆,默不作聲,她知道,從現在開始,她跟蘇昭尹確確實實地相依為命了。
整個房子裡,回蕩著蘇昭尹的哭聲,客廳,臥室,廚房,每個角落似乎都蒙上了一層翳,變得沉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