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遺棄
陸成渝眠淺多夢,意思是要麼眠淺,在秦信的管制下心浮氣躁地硬躺半晚,旁邊翻個身都能把他驚醒,要麼多夢,好不容易耗空了體力沉沉睡去,大腦皮層半夜加班,光怪陸離的夢你方唱罷我登場,從記事起就沒睡過幾個順利的覺。一個人過得不好有兩個主要原因,吃不好和睡不好,他一個不落還能在大多數時間裡保持情緒穩定對社會無害,大概也算天性純良。
哪怕被大動肝火的秦少爺做過了頭昏過去,亂糟糟的夢境依舊如期而至。
夢裡的秦信在哭。
少爺並不是軟弱的性子,陸成渝只見他掉過一次眼淚。
哭也哭得隱忍,嘴唇緊緊抿著,晶瑩的水珠一滴一滴往下砸,破開在他倔強地拉著陸成渝的手上。
那種心痛到要窒息的感覺捲土重來,陸成渝像旁觀者一樣站在夢境裡,垂下的手和夢裡的“陸成渝”一起發起抖來。
霎時間天塌地陷,一陣失重感傳來,縮在被子裡的apha微弱地顫了一下,睜開眼睛。
臥室裡拉著厚重的窗簾,昏暗得如同黑夜,陸成渝慢吞吞地從床上坐起來,全身的骨頭喀拉喀拉亂響,看到床頭電子鐘的時候才知道不是如同,現在確實是晚上,不過是第二天的晚上。
十點多了,屋裡毫無人氣,冷冰冰的,秦信也不在。
頭痛欲裂,身體哪哪都不對勁兒,胳膊腿痠軟無力,沉重得像掛了二十斤的啞鈴,胸腹上的鞭傷和乳頭隱隱發痛,他靠著床頭仰面緩了一會兒,撐著胳膊下床,雙腳沾了地,忽然一僵。
粘膩的液體順著大腿根內側滑落下來。
秦信沒給他弄出來,在裡面留了一天一夜。
這似乎不是他的作風,陸成渝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有點不太好看,衣服都顧不上穿,踉踉蹌蹌地出了臥室門,門外同樣是冷冰冰一片漆黑。
他魔怔般的把別墅上下所有的房間都推開看遍,哪裡都沒有秦信的身影,連兔子都不見了。廚房整潔幹淨,顯然已經有段時間沒開火,手機就放在客廳,沒人給他留下只言片語。
手機撥了秦信的號碼,響了快一分鐘,沒人接自動結束通話了,他執著地又撥了一個,這次沒兩聲就被結束通話。他抖著手切了聊天介面,輸入框裡一行字打了幾次才成型,卻遲遲沒有發出去。
陸成渝握著手機,垂著頭倚著牆,黑暗裡,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覺得看起來落寞又孤單,像意識到自己被遺棄了的家貓,因為本來就是被撿回來的流浪貓,心裡始終把溫暖的壁爐當偷來的夢境,真到了這一天的時候倒也不算意外。
就是多少有點難過。
他把那一行字慢慢地刪掉,想給伍相旬打個電話,嗓子一時沒能說出話來,只好改成發資訊,簡短地叫他出來見面。
胃裡冰涼下墜,其實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態不適合再多活動,但是他有點不想一個人待著。
伍相旬擔驚受怕了兩天,收到訊息的那一刻陸成渝手機嗡嗡的振動就沒停過,一直持續到他趕到見面的地方,把陸成渝手上的酒杯奪下來。
“瘋了你!”酒杯重重地拍在桌上,高度數的伏特加濺了一桌,伍相旬扳過他的臉,眼睛都不敢看他脖子上淤青的掐痕,“看看自己什麼臉色,胃壞成什麼樣了自己不知道嗎?!還敢喝這麼多酒!”
陸成渝有點茫然地皺了下眉。
桌子上空了的酒瓶佔了一半,伍相旬粗略一掃,看見不止一種。
這不要命的王八蛋,點度數賊他媽高的就算了,居然還混著喝!
“你……”伍相旬氣得無言,瞬間理解了秦信生這麼大氣的感受。
“沒事,”陸成渝把臉從他手上摘下來,笑笑,聲音還是啞的,“今天想喝。”
“別笑了。”伍相旬看得心裡不好受,在他對面坐下來,把沒喝的酒瓶子都攏到自己這邊,老母雞護崽一樣,“在伍哥跟前撐什麼。”
這時已經快要入夏,溫度不低,大部分人都換了單衣,陸成渝卻裹了個不薄的外套。
“這都幾月了,你怎麼穿這麼些?”
陸成渝隨手一掀上衣,斑駁吻痕和兩顆閃光的乳釘大喇喇地露出來,單衣遮不住。
“哎!”伍相旬戰術後仰,慘不忍睹地把他的手按下來,“知道了知道了,別這麼大方了!”
眼看著姓陸的爪子又要往酒上伸,伍相旬啪一巴掌把他拍下來:“吃飯了嗎?”
陸成渝縮回手,猶豫了半秒,面不改色地說:“吃了。”
“我不信。”伍相旬罵罵咧咧地接完外賣電話,酒吧不許外帶食物,他做賊似的把粥捂懷裡帶回來,偷摸地往他手裡一推,“吃,我看著你吃,個陽奉陰違的小兔崽子,我還不知道你?”
“伍哥,我吃不下,”陸成渝無奈地說,“真的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