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無異於是一場煎熬。
白天閒著沒事,他就出去瞎轉悠,儘量不著痕跡的把寨子轉上一遍,尋找適合逃跑的地點,可無奈的是,這個寨子除了大門和後山的懸崖,簡直就被包裹的嚴嚴實實。
每個人都知道他是明公尤聵新請回來的教書先生,並且還是明公的師弟,所以大家表現得格外熱情,人人都帶著幾分尊敬。
小孩子們對他的到來最為好奇,膽小的就躲在門後,只露出小小的腦袋,好奇的打量他一番,怯生生的喊一句先生,就趕緊縮回頭去。那些個膽大的就樂呵呵的跟在他後面,問一些有時候他也回答不上來的問題,然後在大人的呵斥下,依依不捨的回去。
儘管如此,沈彥秋還是覺得自己很孤獨。
寨子裡的人確實很熱情,但是沈彥秋明顯的能感覺到他們發自內心的疏遠。
每當他經過那些塔樓的時候,上面警戒的弓手看到他,也都會笑呵呵的打個招呼,但是那些銳利到近乎實質的目光,都會既隱蔽又緊緊的一直盯著他。
他一點都不懷疑,剛剛還和他開開心心打招呼的人,發現他有任何想要逃跑的跡象,一定會毫不猶豫的一箭,把他釘死。
畢竟是新加入的,還得不到認同。
沈彥秋很明白,不管他們因為什麼樣的原因落草為寇,這座棲霞山上的山客們都不是一個普通的,他是沒有什麼能力解決的,況且他從來也沒有想過真的加入他們,成為他們的一員。
所以雖然能感覺到他們的態度,沈彥秋也會微笑著同他們客套幾句,並儘量不讓自己顯得敷衍。
儘管天氣很冷,可他也不願意一直窩在房間裡。
山頭是個大寨子,房間就是個小寨子,無論待在哪裡,對他來說都沒有任何分別,除了束縛就還是束縛。
而小小的房間,更顯得足夠壓抑,沉重。
後山的懸崖那裡,是他待的時間最久的地方。
反正那個方向也有人盯梢,而且除非是腦子糊塗了才會想著從那裡逃出去,就算是環宇和蒼暉這樣的武道高手,也沒有辦法順利的從幾十丈筆直的懸崖上下去,雖然也有人偷偷的盯著,卻沒有其他地方那樣看得嚴實。
所以人們也任由他一坐就是兩三個時辰。
也幸好這幾天沒有繼續下雪,氣溫罕見的提高了不少,要不然早就被他們拉回去了。
明公不在家,要是把先生凍病了,那可就麻煩了。
或許是尤聵真的很懷念曾經在顏西柳門下學習的日子,也或許他內心裡始終認為自己是個讀書人。因為他真的很喜歡起一些聽起來相當雅緻的名字,譬如棲霞山。
再譬如,這個被稱作參霞嶺的懸崖。
就連那口顯得很突兀,根本不該出現在懸崖邊上的一口枯井,也有個很好聽的名字,湧霞。
沈彥秋喜歡在這裡靜坐,多數也是因為無論是什麼時間段,都能夠欣賞到天空中美麗的雲霞,特別是早起和傍晚,望著滿天肆意的雲霞,他都覺得彷彿置身其中。
每每他痴痴的看著,就忘記了自己是被束縛在這麼一個環境之中,心思也能得到久違的放鬆。
“師弟也喜歡這天上的雲霞麼?”
沈彥秋有一個毛病,就是特別容易迷失在自己製造的沉默之中,每當這個時候,他的思緒就會不由自主的天馬行空起來,甚至於兩個或者幾個完全沒有聯絡的點,都能夠毫無痕跡的串聯到一起。
他也清楚自己這個毛病,只是他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就當做是無聊時的消遣,反而覺得很享受。
就像這次,坐了沒一會兒,腦袋又開始不由控制的放飛起來,甚至尤聵走到他身邊,他都沒有發覺。
尤聵解下身上的棉披風,搭到沈彥秋身上。又把雙手攏在舊棉襖的袖子裡,抬頭看著變幻不停的晚霞,輕聲問道:“這幾天,過的還適應嗎?”
沈彥秋慌忙想要站起來,尤聵按住他的肩膀,自己也就這麼隨意的坐下,笑道:“別緊張,也別拘束,我就是想跟你聊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