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彥秋恭敬的道:“前輩是家師舊友,晚輩不過是去青丘山傳個訊息,自當竭力而為,如何敢有不情不願的想法?”
劉海蟾道:“俗話說皇帝不差餓兵,我雖一介散修的道人,卻也勝過那人間帝王萬倍,怎好叫你平白受累?且莫耽擱,我多與你耽擱一分,這點神念便要散逸一分,卜算的結果便要模糊一分,你且說說有什麼要算?”
沈彥秋茫然笑道:“一時之間還真想不到算什麼才好。”
“我不算生死劫數,不算吉凶禍福,不算因緣果報。”
劉海蟾想了想道:“既然你也不知道要算什麼,我便與你做主,且不算你,算一算你至親之人,你只要在心中默唸至親之人姓名,我便施法請神禱祝。”
沈彥秋依言,將方天震、徐沐白、袁無極等人的名字一一在心中唸誦,忽地心中一動又把段景涵的名字著重唸了幾遍。
劉海蟾虛幻的身影愈發顯得空洞,原本深沉內斂的力量一瞬間爆發開來,兩手握拳食中二指豎起,各捏成一個劍指訣,隨後左手握右手指訣端於胸前,身軀微沉兩腿分開,一腳抬起猛然踩踏虛空。
沈彥秋睜眼看時,只見劉海蟾口中唸唸有詞,渾身顫抖好似瘋癲,一隻腳幻影一般踩踏虛空,搖頭晃腦打擺子一般。
“這就是請神術?”
沈彥秋如遭雷擊,目瞪口呆:“這不是村兒裡那些神棍請神上身的神打功夫麼?”
所謂力從地起,那些搞歪門邪道的神棍給人看事兒,混兩口飯吃賺幾個黑心錢,又沒有真本事傍身,便從道家的樁法裡照貓畫虎學了個囫圇架勢,捏訣跺腳狀如瘋虎,又好似羊癲瘋發作、惡鬼纏身一般,弄得煙塵瀰漫嗵嗵有聲,著實能唬人。沈彥秋跟隨段景涵多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這種吃髒食兒的玩意兒也接觸過幾回,向來是嗤之以鼻,沒想到成名多年的玄英道人,和青蓮劍仙一般瀟灑的人物,竟然也玩起了這種把戲!
只見劉海蟾顫抖愈發劇烈,整個人都晃出一片殘影,頭頂衝出磨盤大小一口漩渦,方圓數丈之內的虛空猶如大海一般深邃,無數暗流激盪翻湧,將咫尺之間演化成浩瀚汪)洋。漩渦內全是米粒大小的冰晶碎屑,在碰撞中粉碎化作各式各樣怪異的圖形,又像是某種怪異的符文,生滅不休。
沈彥秋不認得這些符文,只是覺得有些熟悉,想了想這才赫然發現,竟於十方魔道總綱的經文符籙有幾分相似!
“慚愧,慚愧啊!卻是我坐井觀天,蟻目描象,以表象揣測仙家妙法之真諦!劉前輩捨棄無數道法神通,縱然要歷百世輪迴之苦,也只在一點真靈中謹守這門請神術,五十餘世真如不動,只怕請神術之源流,不在我十方魔道之下!”
“太元道尊口述道經與尹真人,曾言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
“可笑可笑,我也不過是下士而已!”
十方魔道的起源,可以追溯到遠古末期到太古初期,最為純粹的神魔法門,請神術的經文符籙和十方魔道有幾分相似,其根源也就不言而喻了。
沈彥秋哪裡還敢有分毫怠慢,只調動一切精神溝通十方魔道總綱,試圖解析冰晶符文的奧義,卻跟不上符籙生滅的速度,連映像也不能儲存,無奈之下只好放棄這個打算,全神觀看劉海蟾施法。
漩渦最深處亮起豆大一粒星火,瞬間從深處蔓延上來,眨眼間深藍燒做赤紅,瑩瑩冰晶化作紛亂火星,從烈焰中走出一位道人,渾身火焰籠罩不辨面目,尚未凝聚成型便自目中射出兩道精光,晶紅如玉,直擊沈彥秋面門,將整個陰神掃過一遍旋即消散。
道人面露驚奇之色,火焰翻騰,沉聲喃喃幾句,忽地又納身漩渦之中,即將消失之前回身一掌將漩渦擊碎。
劉海蟾當即醒來,披頭散髮好不狼狽,縱然是神念凝聚的幻象也顯露出十分疲憊,整個人形已經完全虛幻,似乎隨時都會消散。
沈彥秋兀自驚攝於方才那道人的目光,似乎滿含深意卻又不能言明,竟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見劉海蟾已然施法完畢,愕然道:“這就完了?”
劉海蟾也懶得梳理頭髮,就這般披散著笑道:“你當請神術是什麼?萬隕山的神打術,召請神靈附體的把戲?我這一次施法,少說要耗損百年壽元,才換來這一次盜天機的機會,若非將脫困的機緣寄託在你身上,你有什麼能抵得上我百年壽元?”
沈彥秋未曾想眨眼間就完成的術法,竟然需要耗損百年壽元,更沒有想到請神術施展的條件是耗損壽元。壽元非修為可比,壽元乃是定數,修為則是不定之數,百年修為有的人一年就能修出來,可是百年修為在大多數情況下連一年的壽元也換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