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月來到縣委大院門口，突然大徹大悟般醒悟過來，如果自己就這樣莽撞地去往谷書記辦公室，再將母親帶走，估計縣委大院不出半小時就知道自己跟谷萬剛有不可告人的關係了。這可是縣委大院啊，谷萬剛是一縣之主啊，她不想在工作上捎帶私人感情，也不想讓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想到這裡，江心月煩悶地看了一眼縣委大院，然後去了一路相隔的縣教育局。

冷貴香坐在窗明几淨的會議室，東瞧瞧西望望，想像自己女兒平時就坐在這寬敞肅靜的會議室開會，心裡虛榮的自豪感漸漸上湧。鹽井溝的老少爺們，你們進過縣委大院嗎？你們的兒子兒孫恐怕一輩子也難來一趟，更別說來這裡上班辦公了。

正胡思亂想時，谷萬剛走了進來。多年不見，冷貴香眼中帥氣的谷萬剛變得更加成熟穩重，一身白襯衣配黑色西褲的正裝，讓谷萬剛更有領導威嚴的風範。

谷萬剛一見江心月媽媽，雖年齡較大，但面容還顯年輕，尤其一身乾淨合體的衣服，愈發讓冷貴香顯得利索能幹。

冷貴香見谷萬剛進來，立即起身，笑容可掬地迎上去：“你好，谷書記，我是江心月的媽媽。今天來找你，實在冒昧。”

“阿姨，您一定有事才找我。您請講。”

“月月說她要下來當駐村書記。谷書記，是不是她在工作上出了什麼差錯？”

“阿姨，江局長工作上的事您就不用操心了；無論是在一級局當局長，還是到農村當駐村書記，都是組織根據工作需要安排的。江局長是黨員，她應該服從組織安排。”

谷萬剛一翻外交辭令的言辭讓冷貴香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使不出勁的感覺，但她不甘心，她不相信谷書記對自己的女兒沒一點兒舊情，又說道：“谷書記，你知道我拉扯月月多不容易。她爹走得早，好不容易供她讀完大學有了工作，如今再讓她回農村，我這老臉往哪兒擱啊？”

谷書記一聽冷貴香的話，想到江心月要下到基層振興鄉村，如她媽媽這樣老舊的思想不知道有多根深蒂固，一個女同志如何同他們博弈？要不，收回先前決定，讓男同志下去？

冷貴香見谷萬剛沒應聲，以為他動了惻隱之心，又趁熱打鐵道：“谷書記，月月是個較真的人，工作能力沒話說，家裡獎證獎牌一大堆，可當來當去，這麼多年了還是個副職。你是她同學，多關照關照她？”

谷萬剛聽到這裡，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難道江媽媽是來跑官要官的？難道江心月沒告訴她自己曾安排她當一把手的事？再說了，哪有母親這麼明目張膽地來為女兒要官的？黨的幹部是隨便可以任命的嗎？

“阿姨，我們的幹部專門由組織部門管理。您放心，黨會讓每一個幹部盡其所能地發揮所長。”冷貴香還想說什麼，谷萬剛卻不給她機會，繼續說：“阿姨，我等會兒還有個會要開，就不陪您聊了。如果沒別的事，我叫秘書給您叫輛計程車送您回去。”

谷萬剛說完就出去了。冷貴香從愣怔中緩過神，只得訕訕地獨自往外走。

谷萬剛發現江心月過了這麼久還沒過來。她接了電話且知道她媽來找自己，為何不過來？難道她默許她媽來找自己？她到底想幹什麼？如果每個幹部的親屬都這樣跑官要官，成何體統？

谷萬剛正心裡腹誹時，江心月已到了縣教育局。剛到三樓，就遇上了從外面剛回辦公室的舒明。

“舒局長，您好。”

“江局長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快請坐。”

“到舒局長的地盤，肯定是接受再教育嘛。”

“有娃娃要讀書？跟你說啊，今年教育改革，國家大力發展職業教育，普、職五五比例分流……”

這個舒局長，生怕別人找他辦事，只想明哲保身。

“不讀書，不讀書，舒局長。”江心月急忙打住舒局長滔滔不絕的話題，“不過，我真有事請您幫忙。”

舒明用一副“我就說嘛”的神態看著江心月，心想，農業部門跟教育部門隔著千山萬水，能有什麼事需要我舒某人幫忙？

“舒局長，去年全縣進行了兩項改革（鄉鎮行政區劃和村級建制調整），鄉鎮政府、村支兩委雖然合併了，但醫療、衛生等單位照舊在運轉。我老家童心鎮合併到江水鎮了，但童心鎮中心校、童心鎮衛生院仍在運轉。據我瞭解，目前大量農村學生流向城市，鄉鎮學校生源較差，教師積極性不高，學生學習沒動力，導致鄉村教育極度失衡。”

“江局長這界跨得大啊，什麼時候對教育研究得這麼透？”舒局長臉上開始露出晦暗不明的表情。

“舒局長，沒別的意思。我負責鄉村振興，文化振興也是鄉村振興的一部分。所以，咱們得對鄉村教育也得振興才是。我瞭解過了，童心鎮中心校的熊校長年歲已高，能不能換一個年輕的老師去負責？再調一些業務能力強、責任心強的人去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