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九郡,順天郡府在凡人界極為廣袤,也算是中州大地面積最大的州郡。韓旭在離開臨邑鎮後,便徑直往順天郡城去,與李雪寧的一番試探切磋,必然回對此後的計劃有所影響,還是要稟明那個人才行。
中州應天王朝,已有千年之久。說來諷刺,本是凡人王朝,卻見證著修真界的興衰榮辱。
順天郡府衙之內,府尹低垂著身子,絲毫不敢抬眼望正堂上的人。堂內沒有人說話,一片死寂。
“你若無事,自可先行退下。”
堂上之人身著蟒紋服,不是臣子,遠超皇親。此刻安靜坐在堂上,手中的棋子已經很久沒有落下。
府尹聽了此話,仿若聽到赦令,忙拱手緩緩後退,生怕弄出一點動靜,讓堂上之人改了主意。及至出了大門,府尹差點暈倒在地上,門外等候的府尹夫人趕忙扶住了他。“老爺,您這是怎麼了?”
府尹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而後道:“沒、沒什麼。”雖然如此,府尹抓住夫人的手,卻是從未有過的緊張,加上他的面色難看,府尹夫人也知一定要有天大的事情發生了。
堂上的人眉頭一直緊鎖著,這時仿若終於有了打算,一子落下,棋盤化為元力消散不見。只聽他道:“既然到了,又何必藏蹤匿跡?”
“您交待過的,萬事小心為上,即便是凡人世界,也需如此。”
“過分拘泥於安排,卻是迂腐。”
韓旭的身影漸漸顯現出來,卻是對眼前之人極為恭敬。“父親交待的事情,已經盡數完成。畫宗先生那裡,應該不用擔心。”
“那麼,李雪寧此子,確有破天之力?”
“能在我手中存活已經足可說明問題。之後我也釋放出善意,相信憑藉他的悟性,會是無名劍宗真正的傳人。”
韓旭之父韓忻,盛世王朝的當代軍神,修為百靈,卻如畫宗一般,能可抗衡五恒大修士的存在。“嗯,既然你如此說,當有幾分可信。只是不能將希望完全寄託在他身上。胡殿如果只是復仇,必然有破天之舉,而李雪寧將會是他最鋒利的劍。為了磨劍,胡殿的安排也不用我們煩心。”
韓旭道:“磨劍?聽父親的話,胡殿與李雪寧可不僅僅是師徒的關係。或者說,胡殿對李雪寧,另有所圖。”
韓忻道:“從來如此,以後如此,最終也只是會如此。無名劍宗,皆是拋卻了名姓的修士,哪來的凡塵六慾?若非如此,慧心神庵也不會這般仇視無名劍宗了。”
韓旭若有所思,這些隱秘,只有掌握天元大陸千年歷史的王朝有記載了。而軍神韓忻,自然對此瞭然於心。千幻修為的韓旭,此刻還未真正進入權力上層。
“那麼,父親接下來的安排是什麼?”
韓忻道:“解你之惑。”
韓旭凝眉,“父親覺得我已夠資格了嘛?”
“非也,只是有些事情,在我們這一代如果無法完成,總該留給後人啊。”這些話帶有濃重的消頹氣息,似乎韓忻已經行將朽木在交待後事一樣。韓旭意識到事情並不簡單。
“父親何故說這樣的話?您正值壯年,即便不如真正的修士壽命遠長,卻也絕非輕易離世。”
“孩子,難道你還不明白我們籌劃的事情,究竟是多大的因果嘛?”韓忻不待韓旭大話便繼續道:“歸根結底,還是壽元的問題。”
“王朝綿延千年不絕,然則我們人類,即便修為堪比五恒大修士,還是百年之壽,這就是問提所在。上古三皇,以醫、農、武得天道垂憐,擁有對敵修士的修為。但最終還是百年枯寂,坐化歸塵。及至文聖、軍神、酒仙、畫宗,分明是精彩絕豔的天之驕子,依然無人突破百年之壽。”
“而那些稍有根骨入修真界的人,壽命之長堪比國祚。這般不公平的天道,誰人能忍?”韓忻說著話,情緒越發激動起來。好似早已有了怨氣積累在胸中。
“自羽皇之後,我朝歷代所籌劃,不過一件事,得天地之壽!”韓旭聽著父親說這些隱秘,除了壯志激懷,還有滿腔憤懣。
的確如此,如畫宗先生,如軍神父親,還有酒仙叔叔,文聖前輩,乃至當今得人皇九五,修為已經是天元大陸得頂端,可以護佑凡人不受修士襲擾,可以與修士正面對戰。但在壽元上,卻是天差地別,如同碧落深淵。
“所以,人皇陛下的意思,是藉助無名劍宗的破天之局,向天道討要壽元嘛?”
“哈”韓忻爽朗一笑,“若只是如此,你也太小瞧咱們的陛下了。人皇之力,是足以擊殺五恆境大修士的。而那位千年前的劍尊,是一個異數。他打亂了原本的實力劃分,以近乎碾壓的姿勢斬殺五恒大修士。”
韓旭似乎有些明白了,“但同時,這個異數也可以作為對天道的挑戰。如他能擊敗天道,或許我們也可以擁有和修士一樣的壽元。縱使劍尊失敗,天道也有可能受損。”
“不是可能,而是已經如此了。”
韓旭反應過來,“這麼說,劍尊的失蹤,並非是飛上上界,而是與天道爭輝,落了個身死道消。”
韓忻搖搖頭,“身死道消我不敢確定,但有一點,我可以保證。”
“是什麼?”
“天道有損。”
韓旭明白了,之所以人皇與父親這般急切,想要藉助無名劍宗的力量破天,也是因為千年的休整,不知天道何時會復原。而這個當口,正是無名劍宗向天道復仇的時間,一切都是那麼巧合,一切都是那麼順理成章。
“那麼,父親是準備打一場與天之間的戰爭嘛?”
“戰爭自千年前就已經開始,而現在最重要的,是胡殿磨得這柄劍,究竟有多鋒利了。”
韓旭心中竟有些慼慼然,無名劍宗的傳人李雪寧,難道只是胡殿的利劍嗎?那如今為了無名劍宗拼命的李雪寧所為,還真是夠諷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