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廣袤,以凡人之軀丈量,需以年計。即便是在修士眼中轉瞬即達的山頂,仍需數日方能到達。
順天郡與王朝都城之間有一山脈,比之天穹山脈的高大自是遠遠不如。但其上有各種凡人療傷之草藥,是許多人賴以謀生的手段。
胡殿立於半空,看著這位老人艱難得登山,偶爾停下來採一株草放在鼻子前嗅一嗅,好似在找什麼東西。他的衣衫在登山過程中被劃破,手上除了泥土外,傷痕處正在不斷滲出鮮血。他的面目實在太過蒼老,上面溝壑縱橫,遠比這座山還要崎嶇。灌木橫生,勾扯他的鬍鬚與白髮。道路泥濘,阻礙他的前進步伐。
“我有一味藥在配,前輩不介意等我一段時日吧。”
雖然十分辛苦,但老人說話還十分利索,也沒有特別的氣喘吁吁。
“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你這樣做的意義。”胡殿道。
老人吐出嘴裡的草沫,搖搖頭,似乎還未找到想要的藥材。“我之先祖,曾經以醫術活人無數,我之先祖,曾以武功御治天下;我之先祖,曾以農技,育養黎民百姓。縱然他們都是百歲之齡仙逝。然而萬古傳頌其名。沒理由到了如今,卻要尋求天地同壽。”
知曉想要拿回神木杖,必須經過文聖,胡殿也實不願與這樣一個老人動手。“的確如此,有時候活著,反而是種折磨。相信你知道我所言不虛。”
“前輩遭遇,晚生知曉。只是感慨,人心不古。”
胡殿道:“所以,待我捅破了這天,先生可以重塑天元,而非久居人皇之下。”
“前輩應該知道,我對名利不感興趣,必生所求,也不過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而已。人皇之謀,我不願參與。前輩計劃,我也不做干擾。只是有一言還請前輩聽之。”
胡殿道:“洗耳恭聽。”
老人放下手中乾枯的柺杖,“老朽活了八十又三,此生見證了皇位更替,見證了修真界興衰無常,也見識過無數生靈消逝。而所有的事情,都逃不過一個定數。或許是前輩所謂的天道,或許是別的什麼仙靈,因果輪迴,從未有所更易。身為臣子,自當為國謀;遠在江湖,則思己身。一生問心無愧,也就罷了。”
“先生所言,的確有幾分道理。但身處塵世之中,半點不由人,先生可能理解?”
“自然是知道的,老朽說這些話,只是盼前輩能有所悟,或許會有不同的結局。現在,只要前輩回答我一個問題,神木杖即雙手奉上。否則,我寧願將其永封地下。”
胡殿道:“先生請講。”
“李雪寧究竟是破天之人,還是,破天之劍!”
胡殿苦笑,原來,彌留之際的王朝文聖,還是在這種問題上,不願讓步。
但胡殿卻沒有正面回答文聖的話,從他們對話開始,皆是互相尊重,胡殿稱文聖為先生,文聖稱胡殿為前輩。所以到了此時,胡殿有些恍惚,似乎全部的人都在以為他是無情之人。
“先生以為,我是一個無名無姓無情無義的人嘛?”
文聖道:“當你拾起門派之仇時,我便知曉你不是這樣的人。但我很惶恐,仇恨會矇蔽你的神智,讓你做出悔恨終生的事來。”
“先生心意,我明白了。”